“什么?你们……”他目光上下轮番切过二人,耳旁笑声以及女子容上嗤鄙,都叫他不得不认清事实,“你们竟敢阴本王!”姚瀛也罢了,云舒这个毫无地位可言的贱妇,竟也敢踩到他头上?
“父皇!他们两个暗中勾结,御前失仪,想法子要置儿臣于死地,当真是无法无天!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快快惩治了他们!”
“若非睿王心虚,二殿下与沈夫人也骗不过你去,眼下睿王是不是先承认了与那姑娘的情意较为重要呢?”左聿赏戏之姿如描似画,一点儿也看不出丢面的窘态。
姚深龙衮沉沉,条理清晰后露出诡谲的笑涡:“兵不厌诈,你若肯坦荡认下朕也不一定会迁怒于你,方才给朕演了一场此地无银,登不得台面不说,难道还不肯认罪吗!”
“父皇息怒!”姚汜终于跪下,辨得牵强却很顽固:“儿臣只是没有看清那玉佩的模样,儿臣随身的佩饰数不胜数,会有错认也是寻常!您一定要相信儿臣与那伶人绝没有半点关系!”
云舒听着身侧强弩之末的挣扎,不住心寒。
为情郎弑父谋乱,甚至拼去性命,临了了却得不到他一字的肯定之语,何其悲哀。
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她什么都不是,在姚汜眼中,她就连个打头阵的兵都算不上。
如此薄情,必要让在场众人都见识见识!
云舒嘴角掠过一丝幽暗之色,由颊边飘长的青丝掩盖,转瞬即逝:“皇上,玉佩之事可推脱错认,但血脉亲情却是不容狡辩,睿王殿下事败拆桥,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臣妇斗胆请旨为那姑娘讨个公道。”
“金銮殿上岂容你随心所欲?父皇,沈夫人言语无状,以下犯上,罪不容诛!”
“睿王有些言重了吧……既问心无愧又何必怕深查呢?”左聿向颜景泽使了一眼色,顺着云舒的方向问道:“夫人所谓血脉亲情,是指……”
“腹中亲子,皇家血脉!”
姚汜较旁人的诧异,更添诸多惊恐:“你胡说什么!”
云舒薄笑熠熠,华光迫人:“殿下有王爵在身,一言九鼎,怎么还敢做不敢当呢?”
“放肆!你敢污蔑本王!”
姚瀛在姚汜大敌当前的慌阵中泛泛:“父皇,方才那伶人伏法之际,双手仍紧护腹部,儿臣猜想她定是身怀有孕,母性使然。”
“没错,皇上若不信,可传检验吏前来验尸。”
“你们住口!本王已说与她没有关系,即便她腹中有子又能证明什么!”
姚深不耐一咳,“传!”
“父皇!您不可……”
“殿下急什么?待检验吏验取胎儿之血,您的清白便能一目了然了,您作何还要阻止呢?”
“云舒……你这个……”
“滴血认亲确是个有效法子,只不过现下胎死腹中,唯有划开那女子的腹部,才能如愿取血了。”颜景泽不喜不哀,仿佛世间种种人伦惨剧都与他无关。
随后检验吏进殿,“微臣参见皇上。”
“瞿大人可能验过世之人有孕与否?”
云舒身侧跪着的便是那次在昭和宫为莲心验尸的检验吏瞿枫,“自然能,划开腹部一看便知,只是如此怕叫那胎儿难以超生啊。”
姚汜一听心泛罪恶,若真是他的儿子,超生轮回不成,岂非要与那女人一同来纠缠他?
怪异之色被姚深纳入,已笃了六分。
“行刺朕罪大恶极,叫他不得超生已是轻纵了,你尽管下刀便是!”
“是。”
“若证实所有,即刻取一管胎血回来!”
“微臣遵旨。”
颜景泽手握箭尾,递给瞿枫,柳眉之间温和盈盈:“瞿大人验尸的刀怕是钝了,好在这支箭锋利无比,您便用此代劳,真正给那谋逆贼妇来个一刀两断……”说着塞进他手中,也不管周遭絮絮渐起,如何非议他的残忍无情。
云舒明白,一刀两断并非为姚深所施,而是为被她伤到的姚澈。
堂下情势大抵明了,众人都只是在等一个滴血认亲的结果。
姚深趁取血的空档,起意佯装胸口闷痛,引太监总管立刻询问:“皇上您怎么了!快宣太医……”
“不必了,朕没事……”
“皇上您这几日一直胸痛麻木,方才又喝多了酒,实在不宜劳累,更不宜动怒,不如……早些回寝殿吧……”
“奸佞未除,朕如何安心就寝。”
左聿忖度灼灼,片时颜如温玉,行如御风:“皇上还是要保重龙体,本王知晓心痛胸痹之人不宜饮参酒,否则药性相克便成毒性,还好二殿下替您饮了那清酒,如若不然可太惊险了。”
姚深装作不解,“清酒?”
“是,皇上胸痛多半会以麻黄入药调理,而那清酒是以人参为引,医者皆知两味药材天性相克,同用必产生毒性危害病体,颜大人……你说是不是?”
颜景泽眯起柳叶凤眸,方才执箭那股子冷血味道已然湮灭:“王上说得极是,太医院为皇上开的药方中的确有分量不轻的麻黄,清酒性烈参的含量也极高,二者同服必有大患,所幸惠王与二殿下孝心使然,遂免了一劫。”
姚深的眉尖下意识挑起,作劫后余生之色:“如此浅显的药理朕都疏忽了,好在天佑我临安,天佑朕。”
“是啊,如此浅显的药理,睿王怎就没替皇上留意呢?”
“本王……本王是……”姚汜结结巴巴,心恻事情发展并未如谣言那般,乃姚瀛备参酒,故意谋害姚深,反而反其道行之,不仅饮下参酒消除嫌疑,更将矛头尽数指向他了?
如此,那么姚澈很有可能与姚瀛一伙了?
难道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吗?还是所有人都联合起来坑害他了?
漫天疑问盘踞在他脑中,以他浅薄的思维,很早就没有能力去对抗那两个阴狠狡诈的皇弟了。
“怎么?你是想说你愚钝未知?或者……你已然知晓实情只是不屑提醒朕罢了!”
龙颜震怒,姚汜与一干人等全部下跪:“皇上息怒……”
看姚汜那般惊慌失措的模样,此刻已笃九分。
害人终害己,姚汜就快败于自以为聪明的计谋之下,懊悔无门。
“皇上,检验吏大人回来了!”
太监总管提醒,堂下之人回眸,见瞿枫满手是血的捧了一只鲜血淋漓的碗盏,匆匆进殿,“禀皇上,胎血已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