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景泽探究的目光自二人间来回扫着,例行公事般浅笑,“这令夫人又是受了何方刺激……前些日子来报……还道精神渐佳了……”
“本依照颜院判医治之法,舒儿甚有起色,只是……府中已变得不太平,是我大意疏忽……叫恶人钻了空子……”
他不忍再看在被中颤栗不一的人儿,轻叹着起身:“舒儿又不认得我了……那些令她惊噩之事重复忆起……怕是先前的心思也尽数白费……”
“如此……二少爷便不存希望了吗?”
“希望……”沈栖迟行至颜景泽身侧,面无血色的惨淡一笑:“舒儿的希望自能仰仗颜院判圣手,然在她痊愈之前,恐怕无人能给予我……”
“我先告辞……”
落寞隐去背影,留腹中思忖的颜景泽与陷入痛苦两难的云舒。
颜景泽如何不理解云舒,只是事情走到此地步,再难也只能继续演绎下去了。
“颜公子……这药……”敏柔适时凑上来,手中端着安神的汤药不知去留。
他望见地上有打碎的碗盏药汁,弱弱挥袖道:“再喂她也只有被打翻的份……你便拿下去吧……”
”是……”
敏柔走后,颜景泽踱步过去,于一地碎片旁稍提衣摆悠悠俯身,入眼一双洁白无尘的布面浅口鞋。
被白手套紧紧包裹的手指,捻起一块瓷片,扬至视线水平处,“哎……可惜二少爷花了大价钱采买来的药啊……白白喂了一地尘土……”
“你想挖苦我便直说……不必如此矫揉做作……”闷闷的声音从被中传出。
贵价药渗入尘土,意在讥讽沈栖迟一片真心付诸于她的虚情假意。
“呵呵……少夫人多虑了……在下只是略微陈述眼前所见……并无那个意思……”
云舒掀开薄被,只见颜景泽细长的柳叶眼倏倏眯起,似要看穿她。
她目光锁定在他手中的瓷片上:“劳颜院判大驾前来替我收拾残局,断口锋利您还是谨慎些好。”
“嗯?”颜景泽笑着丢去瓷片,掭去指间碎屑,“这些事自有府中下人来做,在下之急乃平复少夫人的心绪……”
他与那日初见一般,轻浮坐至云舒跟前,“少夫人可是计划有变?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没有。”
“没有?那……”
云舒睨视他道:“这次并非从我意愿,是姚溪意在刁难,我无法脱身只得如此。”
“呵……那女人又嫉妒你了呢……”
“不是嫉妒……她根本就是想置我于死地……”
谈起姚溪路人皆知的心思,云舒本没有这般愤慨,但她让此事涉及沈栖迟后,再到云舒心中便易了性质。
她紧蹙眉头倚在床板上,问道:“姚澈那边怎么样,我这里按兵不动,他那儿应该翻了姚瀛的底了吧……”
颜景泽无意瞧见云舒胸前被沈栖迟抚乱的衣裳,不免有些眼神无措。
“你怎么了?”云舒对于他突发的尴尬神色不解。
“啊没……没什么……”
云舒淡淡转眸,继续道:“疗养期间我曾打发人去母家探过,来报说见到哥哥戎装示人行色匆匆,不知去了何处,我还以为他受命要回边境,连探几日后却发现不是……”
“颜景泽……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什么?”男子神情一滞,被撩入她乍现的春色中无心思虑。
这显然惹了云舒不悦,她坐起身语气不佳:“想什么那么出神?说实话,你若不情愿到我这来回折腾,我自己想法子去找他就是。”
“他?姚澈?”
“怎么?不行吗?”
颜景泽咧唇笑的有些虚伪,齿如含贝的俊俏模样刺伤了女子的眼:“自然是不行了,若被你那疑神疑鬼的大嫂察觉了,可不即刻就让相府翻了天?”
“是吗?”云舒回以意味深长的轻嗤,缓缓凑近他道:“究竟是院判大人好心为我着想呢……还是怕我与姚澈走的太近,某些人会不痛快呢?”
“呵……少夫人的某些人……”他毫不示弱的欺身而上,将不知避讳的女子逼退回去。
“是指在下吗……”
在女子蹙眉懵懂之际,他又伸出浅白无暇的白手套无耻袭上其羞人的胸前。
云舒惊骇,立即抬手制止,却被颜景泽牢牢捏在了掌中,“颜景泽,你……你疯……”
“春色满园关不住,少夫人愿当那出墙的红杏么?”
跟随他邪意款款的视线,云舒见到了自己被沈栖迟抚弄松垮的衣襟……
随后一张小脸陡然蹿红,忙不迭要去拢好,哪知颜景泽不怀好意,抢她一步掩上了那处风景。
“喂……你……”
颜景泽并不理会她的羞愤并存,直直松开了掌中柔荑。
“病中不宜遇风受凉,少夫人……穿的少了些……”
慌张拉过薄被掩住身躯,瞬间只有一个脑袋在外:“多……多谢院判大人提醒……”
颜景泽全无尴尬,一本正经的继续方才的话题:“关于云将军戎装待发之事,确为姚澈的意思,边境暂定无乱,此行是为了混入一批私兵内探听虚实。”
“私兵?”云舒红着脸揣测,“是姚瀛暗中培养的?”
颜景泽颔首。
“姚澈果然开始探姚瀛的底了,不过为何要托我哥哥去,我上回已然告知他,别动利用我哥哥的心思!”
“少夫人这话便差了,并非利用……而是共谋大计。”
云舒忍不住啐道:“何为利用,何又为共谋,说到底还不是让哥哥以身犯险,姚澈他可有法子保证哥哥的安全?”
“呵呵……这个少夫人不必担忧……”
“最好是这样,如若叫哥哥有个万一,我必不再帮他。”
“放心……姚澈素知少夫人的气性……手中没有十分的拿捏……他也不会让您轻易探知此事……”
“哼……他倒是为我考虑的长远……”
云舒疲惫一叹,转而分析敌方情形:“你既提到私兵,姚瀛与赵氏身后定少不了谋逆的罪证,豢养私兵只是一方面,但若皇帝察觉不了,那姚澈的翻查便是形同虚设。”
颜景泽表示认同,不过更讶于云舒小小女子心思能及那般深,“察觉是肯定的,但姚澈更侧重如何察觉……既要让其察觉还必须设计得漫不经意。”
“切……姚澈很懂得撇清干系,独善其身啊……”
“自然……在将敌人一举击倒的同时,若不慎牵连了自身,岂不间接害了少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