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柳叶眸中是一片坦诚,渡上澄澈的笑意后显得是何等的无耻。
他竟不知自己在诓人之际能做到毫不面红。
而沈栖迟坚信与否,都是同样的冷感,他微作一揖敬听道来。
“在场诸位所揣测,昨夜少夫人未归是与在下一道,继而浮想在下与其存在不寻常的男女关系,对此,在下唯能认下前者,后者……却是莫须有。”
“你……”
沈安士在沈栖迟面目褪色前问道:“颜院判说话可要慎重,本相听你话里行间,竟是承认了昨夜与舒儿在一起?”
“正是。”
“院判大人,你怎么……”比起沈栖迟面部的阴霾,沈栖流更多的是惊讶。
他疑惑,颜景泽如此用心良苦与自己暗中串气,方将那老王头给打退下去,怎的转眼便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父亲!您看儿媳没猜错吧!弟妹与颜景泽的关系果然是不一般的!”
“姚溪……”沈栖流怒视她。
姚溪悻悻移开视线,不敢再说话。
沈栖迟并未表现过度,只是心内备受打击的苦痛将他的眸光浸染得更为冷峻。
“敢问大人,彻夜与舒儿同处该当何解。”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沈栖迟接收到自对面流转过来的无可奈何的凝望。
敌友不明,暂未回应。
颜景泽道:“在下虽与少夫人共处一室,然并非墨玉夫人与公主料想的那般不堪,昨夜少夫人来找在下只为讨要一张助孕之方,不过……在下为少夫人身体着想,并未痛快答允。”
“颜院判先前在刑堂已提过,舒儿曾偷偷向你求了药方催孕,你皆给了,怎的昨夜才忽然撤手不允了呢?”沈安士道。
“沈大人稍安勿躁,之前在下给少夫人开的只是些寻常的坐胎药而非助孕之方,少夫人用了一段时日发现此药并无效用,而她一再追问在下亦不得准确答复,遂昨夜才会格外心急如焚,进宫向在下讨要。”
“进宫?”
“是,昨夜在下于宫中太医院当值,并不在府中。”
墨玉骤然生出满腔懊恼,她可怎知辛苦找人串供编排颜景泽与云舒,殊不知昨夜他二人根本不在颜府,所以她这一计真真是贻笑大方。
姚溪顾忌沈栖流,只敢在一旁小声揣测:“如你所言,弟妹是去了太医院?而你终是拗不过她的央求,才将催孕之方给她的了?”
“公主说的是,这其中……”
“哈……”姚溪压低了嘲弄的笑声,“颜景泽,你好歹也是在宫中任职多年的太医了,怎么就对宫规一窍不通呢?你这般浅显的谎话,以为哪个没脑子的会信你啊?”
沈栖迟眉目泛寒,视线似利剑直视姚溪的嘴脸,“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切……”她怯怯翻了翻眼睛,住了口。
“舒儿是外臣妇未得授诰命,亦没有传召的旨意,想来进宫是困难重重的,颜院判如何敢说与她在太医院相见?”
“二少爷莫急。”他见沈栖迟并无戳穿他的意思,只是顺着他的话提问,方才松了松后方的手,“凭少夫人一己之力自然是不能成行,但若有宫中贵人接应,便只乃小事一桩。”
沈栖迟满身的醉意却比任何人都要清醒,须臾间已吐出凉薄二字:“姚澈。”
“混账!五皇子殿下的名讳也是能让你随便唤的?”
“就是!”姚溪睥睨道:“且不说她如何与皇兄取得的联系,便是皇兄如何肯这般帮她都是疑点,我可不知他二人的交情何时变得那么好了!”
沈栖迟对沈安士的训斥充耳不闻,更不理睬姚溪,径自说下去,“他与大人私交不菲,先前舒儿染上怪病也是他出言请的大人过府医治,舒儿是否便是在那时与之有了几分交情?”
颜景泽颔首,“此番事情实属巧合,少夫人若没有在宫门口偶遇殿下,便不会发生夜不归宿这样的事儿了。”
“颜院判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不过……这也仅是你的一面之词。”
“沈大人不尽信不足为奇,在下亦不怕麻烦请殿下过府作证,再者除去殿下,宫门口的侍卫以及太医院上夜的宫娥太监都可证明,少夫人前往太医院时,确实是由殿下指引。”
沈安士的神情逐渐明朗道:“既有殿下敢来作证,本相也没有不信的胆子,舒儿任性妄为,竟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生出此等麻烦事儿,实在是惭愧。”
“父亲!您……您这便信了吗!”
“不信?你还想如何?难道真要派人去请你皇兄过来,为着我沈家的女人难有所出而当面作证吗!”
姚溪恨恨反驳:“就算皇兄前来证明,也不一定就是事实,皇兄与颜景泽一向交好,帮助他作个伪证有何困难?况且那些宫娥太监,也不定是受了皇兄的何种威逼利诱,证词根本不能作数的啊!”
“公主既要这么认为,在下确也无言可辩了,左不过是帮助少夫人为沈家子嗣考虑,若因此造成诸位误会,在下向皇上禀明情由,自请离职还乡便是。”
“怎么?做贼心虚便要潜逃了?”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姚溪冷冷哼道:“我是小人?那与有夫之妇私通的你便称得上君子吗?”
颜景泽将众人越发黑沉的面目一一览遍,话锋偏转:“公主有时间揪着旁人的事捕风捉影,不如好好为自身想想。您若能有少夫人一半贤良,为了宗祠社稷奋不顾身的话,现下也不会被沈大人罚跪在此了。”
“你说什么!颜……”
“你住口!”沈安士怒吼一声,“整日就知悍妒,心存歹心,你只不过比舒儿晚进门一月,不为子嗣考虑也就罢了,现下还要对舒儿的求子心切妄添恶意,姚氏!你嫁进我相府究竟是干什么来了!”
“父亲……”姚溪簌簌俯首,心中是百般冤屈,至今无子又非是她一人之过,沈栖流每每不留子嗣,现下又纳了紫苏通房,难道这孩子是她一个人便能有的吗!
可是她如何有脸面辩解出口?
“父亲息怒!没有子嗣是儿媳不孝,但至少儿媳对夫君是一心一意的,也从未越过雷池半步!颜景泽拿出皇兄作证人儿媳无力推翻,然而他与弟妹私通一事并非只撇清昨夜之事便能了结,父亲!求您再给儿媳一个机会,让儿媳自证己言!”
沈安士自然不愿再听,“没那个必要了!你便好好回去面壁思过吧,别再惹出这么多事情来!”
“父亲!求您再听儿媳一言!求您了!”
“来人!将公主请回去!”
“不要啊父亲!父亲……”
……
“我听她说!”沈栖迟半晌不出声,乍然一句令在场众人皆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