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好兴致,那派云淡风轻的德行更显云舒的落魄。
谁说他便不痛心了?急忙逃离的那股子冲动亦是被她两汪咸涩勾带出来的。
不过时不待人,那个计划就快实施,届时任凭世事如何窘迫他都可让它们变的名正言顺。
“十月入冬,格外寒凉,少夫人衣着如此单薄怕会惹寒症反复,还是……不要出门了。”
“冷吗?”
“不冷吗?”
“不……不觉得。”颜景泽像是探得了所有似的,瞧她的眼神阴晴无定,她……也最怕他那能看穿一切的能干劲儿。“啊……啾……”
对视,男人轻笑。
寝殿。
“姚澈这次来直奔沈栖流处,看来他二人的合作关系已然建成。”
“是啊……像他那般精细的男人,姚澈想不同意都难了。”颜景泽取出腕垫,塞进药箱,“心绪不宁,忧思萦绕,这脉当真诊的我伤心。”
“现下沈栖流与姚溪不睦已成定局,这倒是间接帮了姚澈,我看也正合沈栖流意。”
“不睦是毋庸置疑的,他不是还纳了个通房丫头吗?叫什么紫……来着的,没两日又抬了平妾。”
“紫苏。”
颜景泽不屑,“一公主府的药材,你那大嫂可真会挑人。话说,刻意规避你的脉象于你很是不利。”
“啊?”
“你在疑惑什么?”
云舒习惯了颜景泽人后自来熟的一套,不必遮掩更不必小心翼翼,相较于沈栖迟的相处模式自在了不止半点。
她打量颜景泽不衰的容貌,“公主府建好了?”
“还没有,沈栖流有意控制了修建进度,像是要等事情了了再腾挪。”
“那……药材呢?”
“这个紫苏,陷害你的白芨和白芷,还有现在伺候她的半夏。”
还真都是药材名儿。
“这几日她很安分,就连沈栖流召幸紫苏她也全没反应,我猜她是否在筹划更大的阴谋。”
“脸。”颜景泽拉过她,她羸弱伏在桌上没有精神,“我便知晓你不会听劝,依照我的预估这会子这伤应已大好。”
他在指被她习惯性啃咬的下唇。
“不过你若是不担心白璧微瑕,倒也能省下姚溪不少心思。”
云舒将脑袋枕在手臂上,“女为悦己者容,我选择让事情发展至此,微不微瑕感觉也不那么重要。”
“怎么?那女人还有那么大本事?”
“……”
脑袋埋进臂弯,多想就这么与世隔绝。
他自前头侧过她的脸,轻叹这丫头的沉默从来都非良兆,眼见一行清泪滑进发间,男人投出怜悯的视线,“没有悦己者,也要为自己而容,以后的日子还长,你就准备在这儿栽了?小丫头……”
“我……我也不愿……”一开口便哽咽起来,泪水引诱出她微弱的抽噎,听上去宛如一个孩子弄丢了亲密的玩伴。
颜景泽的白手套覆上她的口鼻,“给我憋回去。”
很淡很淡的药味儿,没有汤汁那般浓重酸苦,用暖热的体温包裹窜进她鼻间,是不能解释的安抚感。
她不知道自己没有频率的啜泣,亦是将她特有的清甜传递给他了。
“拖敏姑娘递给你的信看了吧?”
手掌下的脑袋微弱一点。
他无奈一笑,“那你不是早该预测到了吗?”
她又点头。
“瞧你这不争气的样儿,早知你这般受不住打击,我就该更早一些知会你。”
嗓间轻柔的呜咽仍在持续,白手套被一只柔荑抚上,然后移开,“那……那是你……的主意?”
“不然你以为呢?”
“……姚澈。”
“切……”颜景泽没有甩开她,只是表情变得轻蔑,“他才不会告诉你,他最乐意见到的便是你与沈栖迟双双没有防备,乍然的生疏,会使你对他的怨恨剧增,也只有你傻乎乎的辨不利索。”
“对……对不起。”
“事后将军顶什么用,反正我的话,你从不会放在心上。”
云舒满面羞愧的直起身子,眼泪又从眼角蜿蜒而下。男人不忍说重话,烦躁一甩手,“哭哭哭……也就会哭给我看,我瞧你在沈栖迟跟前是嚣张的不得了,再有能耐的去哭给姚溪看去啊,撒手……”
“你……你……看见了……”
“是啊我看见了。”
狠心拒绝沈栖迟的那张隐忍的小脸儿,与现在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她窘迫的别过面去,赌气一般用袖子擦着双眼。
晾了她一会儿,发现她仍低着脑袋委屈的紧,老天,这丫头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给他烦恼受的?为何明明是她做的不对,他还是忍不住要去关怀?
红通通的美眸像只受伤的兔儿,微微翘起的唇瓣带伤,而他则赋闲在一旁,此情此景怎么看都像是他欺负了她似的!
“哎好了……不说你了。”他稍显粗鲁的拂掉她面上的泪,“本就在伤风,一直哭你不难受?”瞧她一边流泪一边抽泣,喘得急连话都说不利落。
“……”
她难得顺从的坐在那儿一言不发,颜景泽便更心软了,料想今日情状也不宜再与她商议大事儿,于是很快道出去意:“我把药留下,晚些时候让敏姑娘帮你上吧,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
“干嘛?”
抬起苍白的面容奄奄道:“你上次说的……我……我要求你的事儿……”
“怎样?”
“我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
颜景泽轻嗤应道:“你今日心绪不好,改日再说吧。”
“哦……”
“好好保重,有何事托人来府里带个话,我一定来。”他摸了摸她的头顶,迈步。
临了出门,云舒又想起了什么,边唤边跟上去,“等等颜景泽……还有……”
他方启开房门,素色的人儿便捧了上来,“还有什么事?”
“还有那个……咳咳……”
“哎慢点儿说,我还没走呢。”
云舒扶住他的衣袖,“你让我缝制的……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给你……”
说完又跑了回去。远远看她轻盈娇弱的身影,怎就那般坦率真诚,哭的时候天昏地暗,现下又迷糊冒失,可惜白白便宜了沈栖迟那小子,近在眼前亦视而不见。
“好了……给你……”
颜景泽想偷偷笑出声,原来她也不是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当做耳旁风的。
“你不试试吗?”
浅白的手套被收进袖子里,他凑过去,云舒耳畔响起湿滑沉稳的嗓音:“我回去再试……多谢你了小丫头……”
少女没来由的一阵羞怯似醉,是不是越年长的男人便越能拥有这样的温情?
待他走远,殿门重又合上,廊外一鬼祟人影才随之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