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福伯,微弓着背朝大门口走,刚才听见门铃响的,他心里觉得奇怪,边缓步走着,边猜测着来人是谁。
看见铁门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时,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他想,自己一定是眼花了,竟然看见了已经去世的小姐站在那儿。
将手放下,他瞪着因苍老而变得有些混浊的眼珠,直直看着门外的人,这回人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清晰了。
他踉跄了两步迅速打开铁门,吱呀一声,门外的人切切实实地站在自己面前,他颤着唇,试探着问,“小,小姐?”
“福伯。”
安然亦有些激动,眼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人,之于自己,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小姐,真的是你,小姐,你没死!”
福伯颤着手,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安然拉了拉安乐的手,指着福伯,让他叫爷爷。
“耶耶。”
安乐乖巧地喊着,奶声奶气的声音,让福伯高兴地眼泪都快掉下来。
“乖,乖,小姐,真没想到,小小姐都这么大了。”
福伯抖着干瘦的手,擦了擦眼角,高兴地领着安然和安乐进门。
客厅里,福伯对安然说:“小姐,你等着,我去叫夫人下来。”
说完,忙不迭地爬上楼梯。
安然环顾着四周,屋子里的摆设还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明代的青花瓷,雕花的琉璃,缅甸的玉器等,一件件摆设,安然用手轻轻拂过这些都是当年安父收集的珍藏。
落在架子上一个物件的时候,安然的手微微顿住了,这是个相框,里面是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安然轻触了触上面笑得意气风发的安父,端庄典雅的安母,还有那咧嘴傻笑的自己,曾经多么温馨幸福的一家人啊。
“夫人,你看,小姐真的没死。”
福伯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安然转头,楼梯口的一抹身影映入眼帘,一声“妈妈”如哽在喉。
徐静瞪着眼睛,蠕动着嘴唇,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有些不敢相信。
安然领着安乐向她走近。
距离近了,安然才发现,不过四年,徐静却苍老了许多,以前保养光洁的脸上起了褶皱,尤其是眼角的鱼尾纹,一条条深刻又清晰,像是岁月的年轮印在脸上。
她轻轻喊了声:“妈妈。”
这声音,像是启动了徐静大脑的开关,她猛然回过神来,上前一步高高举起手掌。
安然闭着眼,预想中的的痛感并没有袭来,反之,她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又熟悉的怀抱,这是久违了的母亲的怀抱。
徐静抱着安然,拍着打着她的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还回来干嘛!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哽咽着,泣不成声。
如果说,安昊天的死对她来说,就像天塌下来了,那么安然的离开,对她来说,便犹如毁天灭地。
中年丧偶,白发人送黑人,接二连三的打击,差点没将她击垮,缠绵病榻了许久,近两年才渐渐缓回来。
当年,徐静在丈夫走后浑浑噩噩,痛不欲生之下,对安然说了些口不择言的话,母女没有隔夜仇,骂过了也就算了,但她万万没想到,安然会自杀。
安然是她含辛茹苦,宝贝着养大的女儿,所有的怨怪和悲愤,都源于最深切的爱。
初时的愤怒,埋怨,责怪,在听到安然死讯的那一刻,统统变成了懊悔,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责怪安然的假死,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后的惊喜。
母女俩抱头痛苦,为多年的分别,也为终于到来的重逢。
“哇——”
一个刺耳的哭声响起,瞬间把安然和徐静的抽泣声给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