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了出去，倒也不是有多心疼这辆车——
好吧，这车还是裴之鉴之前送我的，里程还没几步呢，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就不走针了。
车子损伤不大，只是侧门那里有一点点划痕。我以为是谁家的熊孩子没拴住，然而保安告诉我说，是个女人。
“看不清脸，穿风衣戴墨镜，过来绕了几步。我是听到有警报响才过来看的。”保安表示说。
“女人？”
“恩，她跑走了。”
我数了数，我还有多少个情敌。
纪恩婷死了，云娜赢了。如果还要再算一个沈曼青——她的手段可没那么low，就算划脸也不至于划车啊！
我围着车绕了一圈，心里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果不其然，被我在车前挡风玻璃下面的雨刷那，找到了一张折成香烟卷大小的纸条。
“这是那女人留下的？”我问保安，同时迫不及待地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
【杀薛臻的，另有其人】
我几乎要惊得跳起来了。
“柔姐，这是？”纪恩语凑过来，“难道是刚才那个女人留给你的？”
“另有其人的意思就是说，凶手并不是纪苏阳？”程善斌把纸条接过去，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可能是出于刑警的敏锐，他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很专业。
“只是普通的白纸么？”
“不像，好像有点厚。”面对我的疑问，程善斌把纸条稍微搓了搓，“有点类似那种吸溶性很好的图画纸。你看这边缘，好像还有蜡笔的痕迹。”
我对图画这两个字有点敏感。大概是因为我的女儿从小就表现出了虽然没有天赋但极其有兴趣的艺术造诣。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放弃，想要找个很会因材施教的启蒙老师——要么让心心成材，要么让心心放弃。
所以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苏冉。
也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得脸色骤变。
这张小小的纸条，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刚刚自己想说什么，刚刚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了。
“程警官，你要不……跟我一块去一次江城医院？我想到有些事，也许可以问问别人。”
“那样最好了。不过这个纸条——”程善斌毕竟是薛臻的爱人，只要有一点点涉案的线索他都不敢留有死角。
“程警官拿去也罢。”我想了想，到底也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怀疑说出口。
***
“今天这边，怎么好像人手不多啊？”我难能见到这么冷冷清清的状况，那会儿自己在职的时候，每天恨不能脚打后脑勺的。
“恩柔姐，你怎么回来了？”值班台的小护士认识我，热情地过来打了招呼。
“恩，我过来有点事呢。那个，小芳在不在？”
“她去行政楼了。我们科里好几个人都过去了，今天是新董事上任，召开全院大会。你要么在这儿等一会儿？”
小护士对我提议道。
“新董事？”我哦了一声，想起那会儿出事后，裴之鉴就把整个江城医院给出手了。而新任的董事，是云氏集团现任当家人，云…。。云什么来着？
我知道，他就是云娜偶然提过的哥哥。
“云？哈，我们新董事不姓云啊。虽然幕后控股公司是云氏没错。”小护士跟我随口解释道。
“我听人家说，云氏集团的命名有些特殊来头。老董事长林向东起家那会儿，是跟他的至交好友共同投资创业的。他有一儿一女，长子就是我们今天的新董事林峥凌，女儿……”
我想我和裴之鉴的事，在整个江城医院早就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所以人家小护士说到这儿的时候微微有顿，我自然理解。
笑了笑，我说没关系啊，我知道他女儿叫云娜。
“呵呵，也有人说云小姐跟林先生只是拟定血亲，并无血缘关系的。这些我们就没打听了。”
我点点头，记得裴之鉴好像也跟我提起过云娜的身世。苦哈哈的，反正就是有点类似于爹亲娘不爱，家里复杂的人际关系下，豺狼虎豹一箩筐那种。
也难怪裴之鉴对她那么疼爱——男人总是更喜欢看起来柔弱的女人不是？
像我这种，活该吧。
只不过，我依然没想明白——为什么董事长姓林，公司却会在起初命名的时候，叫云氏呢？云娜的名字又是怎么来的？
当然现在不是给我考虑这种奇怪事情的时候了，程善斌和纪恩语都在催促我。
“我们先上去找小芳吧。”我看了下手机，刚刚发出去的微信已经有了回复。
就这样，我们在三楼行政大厅后面找到了偷偷溜出来的小芳。
“柔姐，你专门过来找我啊？”
我表明了来意，也简单介绍了程善斌和纪恩语。然后很快地，把话题切到了薛臻出事那晚上最让我费解的异常——
“小芳，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薛臻跟你们几个聊了什么八卦话题？”
我也知道，这种问话方式比警察录口供时上来就问你三个月前某时某刻在干嘛一样。能记得住的，鬼才相信他心里没鬼呢！
小芳当然是摇头。她说急诊室的夜班也不一定每天都很忙，大家在一块聊些情感啊，家长里短的，都是很平常的。
我想了想，说：“我倒想起来一个事，你有印象没？那天晚上，薛臻好像说她看到一个女人挨她男人的打了。”
“啊，对对对！”小芳连连确定，“是有这么回事。我记得应该是上半夜吧，我俩一块去无菌室送东西，然后我跟值班主任在那说了会儿话。薛臻一个人等在外面，等我再出来的时候，她就神秘兮兮地跟我说，看到一个男人在家暴。对他老婆打了一巴掌还踹了一脚什么的。”
我已经很确定了，当晚挨打那个女人是苏冉。而且，我甚至一度怀疑是云娜叫人去教训她，为了给欧倩倩出一口气。
那么如今想想，细思极恐的事——这事既然根本不是云娜做的，那么薛臻可不可能是因为无意中撞见了那个‘男人’，而被杀人灭口的呢？
“小芳护士，你能不能把当天晚上所有的细节再跟我说一遍？”程善斌大概也从中看出了些许异样，于是坚持拉着小芳到隔壁再问问清楚。
我让纪恩语跟他们同去，自己却站在大会议厅的走廊外，思索着。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我离真相很近，但是……却离裴之鉴更远。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今天是新董事上任，医院召开全院报告大会。你就这么逃出来，不怕新老板对你很不满意？”
就在我发呆神游到天际的时候，身后朗然而充满磁性的男声穿透午后三点钟的阳光，差点点燃我这颗尘封的老女人心。
我总觉得，他的声音在哪里听到过。不过这世上好听的声音要比有趣的灵魂多多了——
转过身，我出于礼貌地笑了笑：“啊，我并不是江城医院的。所以林董事不是我老板……”
男人蛮帅的，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我想他大概跟裴之鉴年纪相仿，修身的商务西装剪裁妥帖得体。举手投足之间，满满的自信和控场力。
但他的眼睛很特别，弯起笑容来好像很温柔很暖和，可一旦对视，又会觉得好有危险气息。
“你要进去么？我……”意识到自己站在入口处的挡线位置，我赶紧让出身，“那……里面好像开始了，你……是医院新来的高管吧？”
“我是江城医院的没错，但也不是林董事的员工。所以同样不急。”
男人笑了笑，说着让我觉得好像很明白，却又不明白的话。
我轻轻哎了一声，上下打量他。我想说，看他的气质，确实不怎么像医生。
医生首先得有一股特别端正的安全感——比如李瞬息，比如唐明哲也算。
但陆阡陌那种跟邪教教徒似的妖艳贱货就肯定不行。
“你很惊讶么？”男人呵呵两声，“是江城医院的人，却不是林董事的员工，你说我是谁呢？”
我：“！！！”
他就是林峥凌？云娜的……哥哥？！
我需要自我介绍么？其实我也想不通，我该以什么身份介绍自己。
前院长的侄女，前前院长的女儿？前心外科主人的前妻，还是你妹妹地情敌？
我突然觉得，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非洲大陆？为什么好像跟我有关系的人，都不得善终呢！
“纪恩柔女士吧，久仰大名了。”林峥凌叫出我的名字，这让我吃惊不小。
我想久仰二字肯定是谈不上，但他既然是云娜的哥哥，那么不管站在什么角度，听到我名字的途径肯定是有点咬牙切齿的。
“呵呵，别这么妄自菲薄，”林峥凌的大手突然从上而下，直接拍抚在我的肩膀上，“就算你现在落到这个奇怪的地步，我还是很有信心跟你合作的！”
我想，这个男人读心术的能力是不是真的已经登峰造极了！！！
可就在这时候，身后又传来一声召唤：“林先生，您的文件袋忘记了。”
说话间，一个眼镜男走上来，将一只文件夹塞进了林峥凌的手里。
我半张着嘴，打量着这个男子——
他三十岁出头，身材比较匀称。五官平平无奇，绝对是扔到地铁里都不会被人注意的那种大众脸。穿着灰色的商务西装，整个一个干练的助理标配。
然而他动作十分敏捷，递文件的动作都跟抢镜头似的。还有一双不大的眼睛，那眼神冷漠到让人浑身不适！
我原地倒退两步！
如果我猜得没错，电话里的神秘人——就是眼前这个毫不避讳锋芒的林峥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