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纪恩语的电话，我在窗前踱了一会儿。深秋飒飒，凉风从缝隙里塞进来。我的心里冷冷的，眼睛却是热热的。
也许是太过于思念一个人了，连树影的形状都能看痴了眼。
点点烟火亮在帷幕一样的漆黑中，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裴之鉴。
心心在卧室那边翻了个小身子，我过去给她盖了被子，才回屋断断续续地睡到天亮。
“呀！妈妈你看这是什么呀！”一早下楼，我领着心心往社区幼儿园走，就看到她肥嘟嘟的小手一指——
灌木丛那里，貌似用土堆起的一个小小山包。上面插了一圈的香烟，看起来有点像什么神秘的仪式。
我毛骨悚然。
看新闻里说，家附近要是有什么奇怪的符号或记号，多半是不怀好意的人在附近踩点。
而我现在，能想到的人——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
那个已经从陌生变熟悉的声音再次令我的心沉入冰底。
“搬家第一天，睡得还好么？”
“你……”我警觉地把心心护在臂弯里，像惊弓之鸟一样四下打量着。
“别看了，我不在。”男人说，“不要整天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的目的又不是叫你害怕。”
“你又想怎么样！”我嘶哑着声音吼道。
“什么叫我又想怎么样，到今天为止，我有让你帮我做过什么事么？”
我想了想，这倒不假。
“我跟你说，裴之鉴的人会一直保护着我。也许用不着我同暗地里使些什么手段。你……能不能放过我？”
我说我也可以偶尔自信那么一点点，我有多舍不得裴之鉴，他就有多舍不得我。
“他已经跟云娜买了婚纱，年后完婚。你要相信男人舍不得谁和他最终决定娶谁，从来都是没有关系的事。”
说话间，我听到手机里传来叮一声。应该是微信之类的。
我放下手机，点开图片——
照片很清晰，也没有P图的痕迹。我觉得那款婚纱的设计真的很衬云娜的肤色，纯白圣洁的就好像足以洗去她身上一切不幸的遭遇。
我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中偷偷想：如果她要嫁的人不是裴之鉴，那么便是什么都不会阻碍她即将幸福的可能了。
“喂，”我重重叹了口气说，“你笑话我的自信，我反而质疑你的勇气呢。躲在这里指手画脚，你又为什么不敢直接去把对你重要的人抢回来？”
偶尔将对方一军，我能小小满足一下。但是下一秒，我就怂了。
因为我看到心心垫着脚，在我车的后备箱上面发现了一个纸盒子。
“妈妈，那是什么东西啊！”
我当时就懵了！
“心心别动！”
可是来不及了，孩子好奇的小手已经拆开了外包装——
我脑中不断浮现出电影里那些爆破刺激的场面！
幸运的是，我没有听到滴滴作响的倒计时，也没有看到骇人的机械炸弹。
那里面掉出厚厚的一本书——高级护工营养学教程。
我：“……”
“你当我是什么人，恐怖组织么？”电话那端的人极尽嘲讽地失笑道，“纪恩柔，你戏也太多了。”
一身的冷汗快要把我的里衣也浸透了，我用力吞咽一下，小心翼翼捡起书：“这是你给我的？”
“忘了我上次给你的建议了么？家搬好了，就该好好看书备考了。我可没那么多耐心。如果下一次，你不想在出门的包裹里，被你女儿捡到少儿不宜的东西。”
“你——”我咬咬牙，看着灌木下面那一包土堆，上面插着香烟跟外星飞碟一样的东西，“那个又是什么？如果你真的有诚意，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恶趣味！”
“那个？你那是裴之鉴给你做的生日蛋糕。”
对方呵呵一声，电话挂断。只留我一人牵着女儿的手，在晨风和晨曦中凌乱着。
生日蛋糕么？
远远的土堆，上下分两层。旁边乱七八糟地插着烟蒂，我数了数，竟然是正好的二十八颗！
我不知道昨晚裴之鉴在这儿站了多久，抽的估计不是烟，都特么是寂寞。
可我一点不领情，我想要的，只是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
把心心送进幼儿园以后，我回去收拾了一下房间。午饭草草下了碗面
后，我便按照纪恩语发的地址，开车去了一家咖啡厅。
再次见到程善斌，我先客气地打了招呼。
他们说，庭审在上午就结束了，宣判结果可能还需要几个工作日。
这会儿纪恩语和程善斌两人的脸色都怪怪的。
我知道事件的核心和焦点就只在一件事上——我二叔到底有没有杀害薛臻。
“恩子你也别这样看着我，”程善斌率先打破僵局，“我只想还薛臻一个公道而已，真相将会被如何还原，我并没有意在指控坚持是谁的意思。”
“程师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我爸妈坚持这样说，我也只能……只能选择先相信他们是不是？”
“所以我真的还想问问你，”程善斌向我转过脸来，“纪恩柔，你还能不能想起来，薛臻出事的那天晚上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呢？比如说，她说过什么话，又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
我实在有点为难了，因为那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就算是个电脑，这会儿估计也运营得有点瘫痪了。
可是即便事情再复杂，也是一件一件铺就出来的。认真理一理，总能有个头绪不是么？
我用这一大杯美式来提神下午的困倦，我想：那天裴之鉴因为胃穿孔在楼上住院，我夜班。下午被欧倩倩抓出去谈判，苏冉撞了她的腿。云娜替她‘未来婆婆’讨公道，叫人打了苏冉。我跟李瞬息在地下室的停尸间偶遇了我二叔，之后找到受伤的苏冉。回楼上去，发现圆子走丢，最后在天台找到她和陆阡陌。
等凌晨回到值班大厅，就听小芳说薛臻腹痛请假离开。
妈的，这一晚上涉及的人太多。我觉得肯定有一个环节有问题，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你再好好想想，薛臻，跟薛臻有关的。她亲自跟你说过些什么？”
“她能和我说什么啊？”我叹了口气，“小薛这人平日大大咧咧，也爱八卦。东家长西家短的，我大多没往脑子里进——哦对了！”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可就在准备开口的一刹那，咖啡厅的保安进来了。
“女士，0026是你的车么？”
“是啊。”我点点头，旋即从落地窗往外看了一眼，“怎了？”
“刚才有人过来，把你的车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