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桐桐！！！”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整个餐厅里转着圈。
抓过一个服务生，我急得眼睛都红了：“你看到一个四岁小男孩了么！就这么高——”
我比量一下心心的身高：“刚才和我女儿就在游戏区玩耍，然后自己去洗手间了！”
服务生一脸茫然：“好像有点印象，怎么？不见了！”
“是呀！”我急得直跳脚。
服务生赶紧跑到前台那里，她安慰我说，店里前门后门都是有监控的。这么短短的三五分钟，无论是谁带走了孩子，都能有记录。
对，应该是有监控的！这大概是我最后能攫住理智的希望了——
但是一秒两秒过去了，我盯得眼神都要穿孔，却始终没有孩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就连可疑的成年人也没出现过。
“所以，孩子应该是还在店里吧？”汉堡店的经理也觉得奇怪，挥挥手便吩咐下面的服务生连仓库带后厨，一个地方都不要放过。
“这位女士您先别急，孩子也许只是贪玩，指不定藏到哪里去了。我们再好好找找！”
我能不急么？说得轻巧，倒不是你家的孩——呃，如果真是我家的孩子，我也许还能稍微冷静点分析状况。
可他是裴之鉴的儿子啊！
“妈妈，桐桐是不是跑去藏海洋球了。他耍赖，说好不能带出游戏区的……”
心心扬起小脸，细声细语地跟我说。
我本没有精力去注意女儿这一句可有可无的话，但服务员在清点玩具柜的时候偶然叫了一声，六个海洋球只剩五个了。
“喂！你们店里怎么搞的！这什么万一夹在窗户上，我正上厕所呢掉我脑袋上了，吓死个人！”
就在这时，洗手间里又出来个客人，手里拿着个半巴掌大的海绵球出来。脸上的表情颇有愠怒。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不顾人群惊诧，一个箭步冲进男洗手间——
靠窗的那个蹲位上，半敞开了一扇小窗。地上还放着个倒扣的红色水桶……
这个高度到抽水箱，再从抽水箱到窗户——
我双手用力把身子撑上去，窗台上面果然有半枚小小的鞋印。
原来还是心心说的对，男孩大概是想要把海洋球藏到洗手间上面的窗把手上夹着，于是爬上了阳台！
这么说？他是从窗户掉出去了？虽然是一楼，这个高度一般不太会受伤，但外面稍微一拐几米远，就是临街的马路。
四岁的孩子能有多强大的方向感？他怎么可能找回餐厅的正门再回来！
一瞬间，我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要燃烧烬灰。但也深知道现在不是跟餐馆追究为什么洗手间窗户不加护栏能给小孩子爬上去之类balabala的。
桐桐不见了，终究是我应负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一刻，我只要他好好的，哪怕回去被裴之鉴揍一顿我都心甘情愿了！
孩子刚刚失踪，所以他应该……就在前街后街徘徊着？
我再不敢离开心心半步，一把夹起她扛在胸怀里。我知道自己就像个失魂落魄的祥林嫂一样，一路上绕着圈子喊桐桐的名字。
“唉！你是不是在找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报亭的大爷抬着老花镜跟我吆喝一声。
我激动地快哭出来了：“对对对！大爷看到他了么？”
“哎呦，我说你是怎么当妈妈的啊。那么小的孩子让他一个人在街上转啊？刚才过来一辆小车给刮着了，车主还是挺有责任心的，直接带着去医院了。你看那，就在那——”
光听人家大爷描述的场景就足够我窒息了，再循着手指的方向一瞧。
不远处马路牙子那两个清洁工正打扫的那一滩鲜红的血迹……
我有那么一瞬间，很想一头撞砸马路牙子上干脆磕死算了。
手机在这个时候好死不死地响了，我手忙脚乱去接，差点把心心都给掉地上了。
但屏幕上闪烁着‘裴之鉴’这三个字，的确是让我有种视死如归的凛然感。
“纪恩柔！你跑哪去了！”
我匆匆赶回江城医院，急诊室外，桐桐正乖乖坐在长椅上，手里抱着一瓶果味酸奶。
“桐桐！”我把心心放下地，几步跑过去抓着孩子的肩膀左看右看。
还好，他……不像是受了什么伤啊？
“你跑哪里去了，急死阿姨了！”
“纪阿姨对不起，我想爬到窗户上藏海洋球。鞋子不小心掉了，我就跳下去捡，爬不上来了，就迷路了……”桐桐对我说。
“没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了！你……”我端正他的小肩膀，上上下下打量。袖子上有些血，但是并未见到什么伤口。
“你受伤了没有？有没有哪里疼？”
“我没事……”桐桐摇摇头，小脑袋微微往后一转。我抬眼过去，看到外伤处理室的门被推开。裴之鉴扶着一个女人走出来——是云娜！
后面跟着的，是急诊处理的坐班医生。
“云小姐，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缝了许多针，还是要当心感染。回去注意休息，消炎药按时吃，三天后过来换药。”
“她的腿会留疤么？”裴之鉴问那医生。
“这个，多少还是会有点痕迹的。”
“没关系的之鉴，”云娜轻轻捏了下裴之鉴的手臂，“我刚才还在想，要是这条腿断了也好……至少可以陪着倩姨，呵呵，陪她一起训练康复，学会用义肢。”
“别胡说。”裴之鉴攥着她的手，将她慢慢搀扶出来：“等下先去我办公室里休息一会儿，我处理点事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我打个车回去就行。一点点小伤又不是动不了。”
可是裴之鉴的决定一向是不容忍拒绝的。
他大手一挥，直接把桐桐从我这里勾了过去：“你跟云阿姨一起上楼，别吃了！我的办公室里不许吃零食！”说完，他严厉地把桐桐手里没喝完的饮料夺了过去，直接丢进旁边的垃圾箱。
整个过程——
你丫当我是空气是不是？
桐桐可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眼睛一红，就要掉眼泪下来了。
“哭什么！男子汉怎么能随便掉眼泪。云阿姨不是为了保护你才受的伤么？赶紧过去！”
“裴之鉴你干什么啊！”看到桐桐委屈的样子，我心里真是跟揣了猫似的炸毛不休。
“心里有气你冲我来就是了！我承认是我疏忽了，但你没必要这么跟孩子甩脸色吧？”
“好了好了，只是一点小事而已。”说着，云娜蹲下身来，也不知从哪又摸出两颗棒棒糖。
“桐桐不哭了，阿姨给你糖糖，一个你吃，另一个拿给心心妹妹好不好？”
她膝盖受了伤，这会儿虽然已经包扎好了，但一俯身，难免渗血出来。
我看到裴之鉴的目光一步不离地盯在云娜身上，隐隐约约的疼惜根本就是难以自藏的。
天知道我心里又多少憋屈？！
我把心心拽回了身后，对云娜，我实在提不起半点好脾气。
这一连串的小把戏，从离间到苦肉，简直都是用烂大街的桥断了。我真的不能确定裴之鉴的智商有多下线了才会相信她是个无欲无求的单纯小妹妹。
“云小姐，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保护了桐桐。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你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在汉堡店附近？况且，桐桐从洗手间跑出窗外，这本来就是个意外事件。我承认我看管失职了，那么就算你是碰巧路过，找到了孩子，难道第一时间不应该赶快通知我一下么！我带着人快要把整个餐馆都翻过来了！”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云娜在裴之鉴面前一向服软，在这一点上，我承认她真的比我聪明太多了。
“是幼儿园的王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桐桐的周末作业本忘带了。我没什么事就想过去取来送到裴伯家，路上在汉堡店门口看到了你的车，于是我就叫出租车停下来了。可是还没等进门就发现桐桐一个人在旁边的马路上晃。正好一辆小车过来，我就……
我的确应该马上联系你的，可是肇事的师傅担心我和桐桐受伤，坚持把我们先送来了医院……恩柔姐，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但我真的不是存心的。”
“所以你跑到幼儿园去跟桐桐说，苏老师撞伤了桐桐的奶奶，老人家因为对我有嫌隙，所以不允许我嫁给他爸爸，也不是存心的咯？！”
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不在乎再多一条不讲理的罪名。
今天因为疏忽弄丢桐桐我难辞其咎，但是利用这么小的孩子来散播舆论和恨意值，我想不到云娜还能没底线到什么程度！
“你！纪恩柔你别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对孩子说这种话！”云娜扑闪着纤长的睫毛，泪水迎风见涌。也不知是气愤还是心虚，一双娇小地肩膀抖得越发拘谨。
只不过，裴之鉴那坚实有力的臂弯明显足以让任何女人避风入港。
“够了！纪恩柔你能不能先好好反省下自己，不要什么事都无中生有乱责怪！我要跟你结婚，就绝对不会在乎我妈的意见。同样如果有天我不想和你结婚，也绝不可能是因为我妈或任何人的阻挠！
裴嘉桐！走！”
一手挽着云娜，另一手拎住桐桐的衣袖。我看裴之鉴的身影还是挺坚持挺决绝的。
在一块，也蛮像一家三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