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烟楼高阁之上,顾念七浅尝了一口杯中酒,随即抬眼看着窗边的女子。
“明日就要走?为何不多玩几日,过几日的灯会想必盼儿会很欢喜。”
女子转过身来看着她笑了笑。那脸上的面具也不知是何材质所制,明明薄如蝉翼,却将她的半面脸严严实实的遮住,露出的那半边脸也能看出她绝色的面容,此时面具结尾处的几缕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顾念七突然呆在原地,这个场景,似乎几年前她也见过,只是那时,时光尚算安稳。
“会有机会回来看的,你们还在这里,我总是要回来的。容儿自小便不是个能静下来的性子,如今盼儿更是顽皮,景言又那般事事纵容她,若要让他们在京中一直待着,怕是要将御城拆了。”
苏千落说得不假,顾念七也点头称是。
苏千落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觉物是人非。
明御扬的尸身已经被明景言秘密送进皇陵安葬,她并未前去祭拜,不知为何,从见到明御扬尸身那一刻开始,潜意识里就有一个想法浮现出来,明御扬根本没有死,或者说,死去的只是他的身体。
自她来此漫长的时光里,她同明御扬之间一直在错过,明御扬等她、找她、深爱她,都是从来没有停止过的事情,如今,换她来做这一切。
她相信明御扬一定还在人世,也许是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但不管在哪里,她都会去找到他,带着他们的孩子一切找到他。
“你就这般走了,宫里那小皇上也舍得?”
明景言是真的将苏千落当成母亲一般对待,对她十分依赖,这点顾念七和众人都是能看出来的。
“毕竟总是要长大的,云汐和清儿在宫中照顾他,我很放心。说起这个,倒是小可这丫头厉害了,这几年云汐离开了听烟楼,她竟也能找个绝美的美人来顶上,听烟楼的生意不见惨淡还更要热闹,你这个前楼主可是不及她!”
顾念七一口酒喷出来,莫名其妙就被苏千落人身攻击的她有些委屈。
“顺风耳那般无聊,你还是让我回听烟楼好了,我定跟着小可好好学!”
知道她是在打趣,苏千落笑了起来,半响又见顾念七沉沉开了口。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同你讲,只觉得那是云汐自己的事,所以不便多说。如今看她同宫中那小皇帝那般亲密,我心中看着欢喜,你这一去也能放心些。”
苏千落满眼疑问的看着她。
“云汐曾和我说过,她在这里是要等一个人,是她的同胞姐姐。她幼时家境贫穷,爹娘便将她买给她养父母,后来她几经波折来到此处却找不到家人,故才一直在此等候,之前有人查过云汐的身世,顺风耳一直挡了回去,后来才知道探查之人是明帝派来的,这两年我留了个心眼,知道了一些事情,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苏千落慢慢走到桌前坐下,眼中满是沉思,抬起醇酒品了一口。
“云汐是景言带着血亲的姨娘。”
没有任何疑问,像是在陈述一般,但顾念七深深点了点头。
“临双身在顺风耳,这些事情想必他早已告知云汐,如今云汐那般执着的守在宫中,大概也是为了替姐姐照顾孩子。可惜了临双一片真心,大概此生同云汐无缘了。”
苏千落苦笑一声,那么多事情连在一起,原来命运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苏千落离开之时,顾念七和竹真送她到了江边,巨大的船只就停在边上等着他们上船。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顾念七轻轻开了口。
“不然,你将星沉带上?昨夜我看他在后院喝了一晚上酒,想必是因为你执意将他留下的缘故。他在你身边,我们多少也能放心些。”
苏千落上前抱了抱她,嘴角带着笑意。
“容儿会保护我,星沉他该有他自己的生活,而且我此去无非沿路游玩,哪里有什么危险,你们不必忧心。”
顾念七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能禁声点了点头。
“时常回来看看。”
“好,江边风大,浅画还小,你们快回去吧。”
苏千落说着便摆了摆手带着容儿和明盼儿向船只走去,待她上了船只,远远还看见那几人还在江边站着,她心中也有些苦涩。
“这江上果真冷!你们带了多余的狐裘没有,借我穿一穿?”
一个男声突然响起,苏千落被吓一跳,容儿立刻拔剑看去,却只见一身白衣的白苍满脸笑意的看着他们,手中的折扇微微摇动。
“这江上风景这般好,我见你们走也不喊我,便自己跟上来了,你们不介意吧?”
容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苏千落也是无奈的抖了抖肩,现在就算他们介意,难道还能将他推下江水之中不成?
苏千落不知何时白苍突然对她开始感兴趣,一路上她们去哪白苍便跟到哪里,一开始容儿还有些厌烦此人,在行走山路时遇上两次山匪都是被白苍打跑之后,容儿对他便再也讨厌不起来了,每每看起来危险之处,还让苏千落跟白苍跟得紧一些。
四人不知一路行了多远,有时盼儿累了或是容儿疲倦了,他们也会在某些小镇里待一段时间。白苍一直跟在苏千落母子三人身边,多数劳苦之活他都争抢着先做好,闲时还会在武学上对容儿指点一二。
苏千落是为了寻找明御扬才这般四处奔波,可白苍完全可以待在御城偷闲,苏千落实在不愿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拖累别人太多,白苍对她们很好,但有的好,不是她能偿还的。
此生她的心只在明御扬身上,无论白苍对她有多好,她的心都不会有丝毫的颤动,有的东西从给了明御扬那一刻开始便永远属于明御扬,她没有办法再给别人,白苍的心意于她来说,反倒是让她内心过意不去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