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在轿子外坐着，小丫头笑得脸都红红的。
她觉得这样很好，少奶奶就该和少爷好好地过，在这个乱世，一个女人想要过得好就只能仰仗她的男人。
少奶奶已经嫁给了少爷，不管之前有过多少苦难都会过去，只要以后少爷会疼少奶奶就好了。
小翠真心地为苏北感到高兴。
马车里，因为秦北深的忽然进入，驾马车的人小心翼翼了许多，马车也比方才平稳了不少。
苏北闭着眼，靠在秦北深的怀里。
他和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平静地相处了。
苏北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十年前。
桐城老督军将自己的得意孙子介绍给众人，那时候秦北深身上还没有这样的戾气，他满身都是干劲儿，有着家国天下的情怀，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他举起右手至胸膛处，掷地有声地说，“将来，我会带领你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就是这样质朴的一句话，在年少的苏北心中开出了花。
而说这话的少年在她眼里更是闪闪发光，熠熠生辉，只是一眼就生根发芽，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苏北是接受了新式教育的女郎，她欣赏拥有这样胸襟的少年，心里默默期许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傻傻地站在城墙下，人群散去了她还没有走，直到秦北深出现在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
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了”。
当时秦北深逆光而来，少年的身形精瘦有力，她记得他穿了一套城门口老裁缝亲手定做的军装，铁灰色衬得少年身姿挺拔，他那时候就已经长得妖孽，让情窦初开的苏北移不开眼了。
一句“怎么了”似乎让这十年光阴都骤然消失，她和他都还是少年男女。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苏北眨了眨眼睛，掀开眼帘，正好对上秦北深的视线，她微微笑开了，露出齐整的八颗糯百的牙齿，分外地可爱。
“北深哥哥。”
秦北深心里一震，揽着她腰的手都僵住了，他抿唇，大喜过望地望着她，“苏北，你喊我什么？”
他有多久没再喊过他“北深哥哥”了。
“北深哥哥。”
如果注定要离别，何不让结局停在最美的那一刻。
早在接到自己也要参与冬猎的消息后，苏北就打定了主意要逃离。
这是绝佳的机会，往日在秦府，里三层外三层她插翅难飞，可猎场就算布防再是严苛她相信她总能找到机会离开。
所以，要说再见了，北深哥哥。
我的心还是太软，要恨恨不起来，想杀了苏柔却怕你孤独终老无人相伴。
我真是没用，北深哥哥，哪怕我走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幸福。
不然，我十多年的感情真的就是白费了。
“北深哥哥，你还记得我们这辈子的头三次见面吗？”
秦北深喉咙滚动，双眸发烫，他的手紧了紧，环着他。
苏北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眉目也变得温柔起来，“第一次在城墙下你应该觉得我很呆吧，第二次和你见面是我父……是苏老带着我和苏柔一起去秦府拜访老督军，我调皮坐不住就一个人跑了出去，阴差阳错窜到你的房间里，还撞到你正坐在木桶里沐浴，当时北深哥哥，你的脸可比猴子的屁股还要红。”
“那时候我就看出你是个不矜持的。”
苏北脸色微变，她以为秦北深是在挖苦她，却没看到男人脸上和他如出一辙的笑容，那是人在回忆幸福时光的时候才会露出的笑容。
她还是低眉，压下心中疼痛，继续道：“是啊，我当时不知羞，朝着你走，直到你一拳打碎了木桶，我摔倒在地，而你就趁着我摔倒还没缓过神的空档快速穿上了衣服，我却笑着说我会对你负责。所以第三次在未名湖见面，我才会问你‘北深哥哥，我喜欢你，你娶我好不好？”
“好！”
苏北的心猛然地跳动了一下，她以为她的心在这十年的岁月摧残中已经不会再动了，不会惊不会喜不会情动。
可是秦北深这声低沉的“好”却像是穿越了这三千多个日夜，给了当时少女模样的苏北一个最好的答案。
……
哐当——
马车晃了一下，秦北深蹙眉，难得的温情被破坏，他掀帘，脸色沉郁，“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