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里此刻安静得似乎落针可闻,太后没发话,谁也不敢伸张,可是除了段一诺跪得有些心虚外,下面坐着的妃嫔们都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太后绝对没有生气。
果然,太后听完段一诺的絮絮叨叨,没觉得烦闷,反而亲切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儿,哀伤地叹息说,“起来吧,到哀家身边来。”
段一诺早已经泪眼婆娑,本来,她只所以会如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是想让太后知道,她刚刚真的是想事情,而不是有忽视太后。
可是,连段一诺自己都没有料到,她会有如此深的感触,那些话,全部都是遵从内心,开口就说了出来的,她根本没做任何过多的思考,真真实实的就是原主的心里想法,说出来,心里畅快多了。
段一诺在段忆雪嫉妒羡慕恨的眼光里,依旧跪在哪里,“孙媳自知有错,不敢到皇祖母面前来叨扰。”
太后心里以为,段一诺还在刚刚的难过中回过神来,当下看着沐辰年说,“哀家说了你没错,三儿,还楞着做什么,还不把你媳妇扶起来。”
沐辰年也是还没有从段一诺刚刚给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太后的话,伸手干愣愣地去扶地上的人,段一诺也就不在拒绝,靠着沐辰年的力量就站了起来。
太后朝段一诺满意又怜爱地招招手,示意段一诺去她身边的位置坐着。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光荣啊,屋子里的贵妃娘娘那么多,可都是没有哪一位能得这份照顾的啊,段忆雪恶狠狠地瞪了段一诺一眼,面上却是丝毫不敢表现出不愉快来,她不知道哪里除了差错。
明明刚刚那种情况,段一诺应该是被太后狠狠地责骂,然后在众位妃嫔面前丢脸的,那样一来,就算皇后娘娘在喜欢她,到时候自己再想想办法,总是可以让她不如意的。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就朝这个方向发展了?她那个一向脾气暴躁,不好说话的姐姐,今天居然这么煽情,竟然让一屋子的人,都被她的情绪感染。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三言两语就将大家都套到了她的情绪里去,段忆雪越想越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来次皇宫,居然又是来看段一诺出风头的,这让她如何自在?可是顾及到此刻,不是在家,也不是在王府,她不敢乱使脸色,只好全程僵着脸。
段一诺在大家羡慕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走到太后的身边坐下,她居在正中间的位置,抬头就看到下面的段忆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笑容无端地让她心里毛毛的。
还有沐辰年,他退回去坐在了段忆雪的身边,却是眼神都没给她一下,直勾勾地盯着光滑的地面发呆。
太后见段一诺还在看着沐辰年,爱怜地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拍了拍,段一诺知道太后是误会她的意思了,但她也没有解释。
太后的手温暖干燥,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她握过得妈妈的那种手心温度,段一诺心尖颤了颤,有些贪恋这份温暖。
太后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永寿宫的门口被传来你真急促混乱的脚步声,紧跟着,一个穿着藏青色宫女服的宫女,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那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太后的脚下,喘着粗气,急急忙忙地说,“太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她哆嗦了半天,话都没说清楚,太后被她吓得有片刻的愣神,不过很快稳住心神说道,“发生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宫女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将刚刚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靖王妃,靖王妃,在今早来宫里的途中动了胎气,太医说,有早产的迹象啊。”
太后突然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楞了好久,才不确定地说,“你说得可是真的?才八个月的身子,如何早产啊。”
不仅太后,本来端庄地坐在下来的德妃也是吓得花容失色,她正是宫女说出事的,靖王妃的婆婆,靖王妃可是怀着她家第一个孩子啊。
宫女依旧还在喘着粗气,“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靖王妃已经送到德妃娘娘寝宫了,靖王殿下说,来请示太后您该怎么办?”
段一诺站起来,握住了太后的手,现在太后可是主心骨,可不能就此倒下了。
所幸,太后被段一诺握住手,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井然有序地吩咐,“德妃,你快过去看看,不行哀家也得过去看看,赶紧,也得找个人去承乾殿通知皇上。”
德妃慌乱地礼数都忘了,听了太后的吩咐,也未行礼,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众人肯定也是要跟过去看一看,刚刚有眼力劲儿的奴才,已经去了承乾殿通知陛下,段一诺扶着太后,一行人赶紧朝着德妃的寝宫走去。
沐辰年也才刚刚缓过神来,从另一边扶住太后说,“皇祖母,不用担心,也别着急,皇嫂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
太后稍微得到了安慰,可还是担心,“这是造的什么孽,这可是我们皇家第一个重孙啊,这才八个月的身子,靖王妃又素来娇弱,这怎么受得了啊。”
靖王是沐辰年的二哥,因为军功卓越,早早就被封了亲王,和靖王妃的感情,那是京城出了名的只羡鸳鸯不羡仙,他只有靖王妃这么一个妃子,从来都是宠爱疼惜有加,而且两人完婚没多久,靖王妃就怀了身子,这本来是件喜事,可如今居然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皇祖母别慌,我们先过去看看。”段一诺将太后扶上了辇车,还不忘宽慰一句。
众人匆匆忙忙地到了德妃的仪元殿,殿内闹哄哄的,哪怕德妃早早就回来了,也没能镇住场面,里屋靖王妃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声音越来越弱了,慢慢演变成了呻吟了,太医院的太医跪了一地,来来回回跑的丫鬟,婆子,都是一盆血水,一盆血水的往外送。
德妃站在外面,脸色惨白惨白的,整个人都在哆嗦,还有靖王,那个沙场上杀敌无数的铁血男儿,无措地跪在地上,屋里女人的哭声传出一声,那个流血不流泪的男人,眼圈就红了一分。
段一诺深深地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她原本没多担心的,八个月的身子,隔现代怎么都可以生产的,她还以为只是这些古人没怎么见过,心慌了一些罢了,可是眼下好像没那么简单,屋里的人明显呻吟的声音都越来越弱,那些被丫鬟端出来的血水越来越多,看的人眼睛都红了。
太后还算镇定,走到靖王沐辰泽的面前问道,“老二,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怎么就动了胎气?”
沐辰泽见太后来了,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刚刚是太担心了,靖王妃一被送入内室,他吓得直接腿软地跪在了门口,“皇祖母,孙儿也不知道,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她说好久没见到额娘了,让我带她进宫来看看,我想着就当出门散散心,就带她来了,谁能想到……”
是啊,谁能想到,好好的一个人,只是出门一趟就成了这样。
“她是多久感觉不对劲的?”太后又追问了一句。
“刚进宫门,她说肚子疼得厉害,我不敢耽搁,就赶紧送了来母妃这里,可是刚走到了半路,她就流了一路的血。”沐辰泽双手捧住脸,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此刻声音都带了颤音,无限地恐惧笼罩着他,他从来不知道,那个平日里在自己面前娇弱的小妻子,可以流那么多的血!
“之前是不是吃坏东西了?”太后冷着脸,想是不是她心里猜测的想法。
沐辰泽有气无力地接了一句,“应该不会,自从知道她怀了身子,府上的一切吃食都是极为小心的,今早的早膳也是秦姨准备的。”
秦姨是太后派过去照顾靖王妃,应该不会有问题,太后刚想说话,有一个太医从屋子里面冲出来,跌跌撞撞地跑到靖王身边说,“王爷,这王妃怕是误食了堕胎的药了,这孩子可得赶紧生下来,可是王妃娘娘已经疼得没有力气了,哪怕催生药滑胎也是不行,王爷这可怎么办?”
沐辰泽直接急红了眼,也顾不上太后还在眼前了,直接冲太医发火,“本王是太医还是你是?你来问本王,我告诉你,本王婉儿绝对不能有事,滚进去给她治。”
段一诺打量了这个靖王一眼,他的身上还有血,大概是抱靖王妃的时候粘上的,可是他确实完全不在意似的。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王妃的身上,他说话的声音可是判断出来,他已经是彻底慌了,连自己皇家的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想不到这自古肮脏的皇宫里,还能有如此痴情的男人,段一诺下意识地握了握手掌,心里下定了决心,这又听到太医说,“王爷,请王爷赎罪,我这才疏学浅,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
连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太医都说没有办法,靖王脸色刹那又黑了几分,不远处的德妃娘娘听到这话,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