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欢面色微冷侧着脸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陌阡,他从不会这样逼迫自己,陌阡的反应让她有些不安,可元祁的话也同样触动她的内心。
元祁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她必须要问清楚,否则她去尧夏也好,赵国也好,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顾欢为难之际,瑶乐上前一步:“小姐去吧,有奴婢呢。”说完对着元祁和顾欢微微福身,带着杨钰朝着陌阡的方向追去。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顾欢回过头望进那汪黑黝黝的眼瞳里,心底猛地一缩,她试图张口却在没发声之前就被男子冰凉的手拉走,微风轻拂,吹来他好闻的清冽的体香。
一切宛如一场梦。
苍梧镇远离中心的地方有许多偏僻的居住园,顾欢便是被元祁带到了其中的一处。他们从中心一路走路到这里,用了整整一柱香的时间。他好似是刻意没有准备马车。
“都下去。”
园内的人闻言纷纷垂着头依次退出了园子。
元祁终于松开了手,顾欢下意识低头望了一眼被捏出褶子的衣袖,微微发怔。听到脚步声这才抬起头,元祁已然独自一人走进了迎面的屋子。
她看着那道修长笔直的身影,默了默,跟了上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欢吸了一口气,问道。
元祁不语,给她递了一杯热茶,他神色平淡到没有任何的起伏,但顾欢心里却早已波澜壮阔。顾欢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茶杯又看向元祁,却见他也只是低着头望着手中的茶杯不看自己也不说话。
“感觉如何?”
“什么?”顾欢微愣。
元祁面色不变突然抬眼看向顾欢,再次问道:“威胁本王,离开本王,过着逃亡天涯的感觉,如何?”
顾欢心如刀割,果然,他的内心是怨恨自己的。
也是,她为了自己和赵容显能离开,用命威胁他最后将他置于危险的境地,换做自己也同样难以原谅。可她不后悔,她唯一后悔的是没有看清元祁对她的感情,她以为在元祁心里权利比她重要。可但他答应放他们离开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对不起。”她能说的仿佛只有这三个字。
元祁仿若未闻:“后悔吗?”
“不后悔。”
顾欢的话说完,元祁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本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元祁站起身,脸色冷然如冰,不在看顾欢一眼越过顾欢抬手打开了屋门。
青色广袖因为用力张扬而起,他的愤怒显而易见。
“元祁!”
元祁顿住步子,手掌传来微凉柔软的触感,让他一时间舍不得甩开。
“我不后悔那个时候威胁你,不后悔离开长安离开你,我只后悔在这之前太过自我从没有真正信任过你对我的感情,我总认为,我在你心里没那么重要。离开长安后,我很害怕因为这件事让你受到伤害,我也害怕皇上不会放过你,更害怕因此毁了你的远大抱负……”成为这个国家的罪人。“如果在这之前我能早点看明白,我便不会离开。纵然有再多的误解,我也能相信你。纵然死到临头,我也能相信你一定会救我出去。纵然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我说该死,我也一定会相信你。如果非要说后悔,这才是我最后悔的事。我知道你很难也许不会原谅我,但是元祁,离开你之后的每一个日夜,我从未安心。”
屋外不知何时开始,阴雨绵绵。冷风将毛毛细雨吹打在屋檐上,没多久就聚起了水滴,缓缓坠落在石板地上,溅起细腻的水光,势要打破这夜晚的宁静。
“是吗?”元祁的声色淡淡如水,竟是意想不到的轻柔。
顾欢低垂着眉头,纤细的睫毛打在眼下成了一抹剪影,一双眼睛犹如黑色宝石般剔透,粉嫩的肌肤在昏黄的烛火之下也变得尤为诱人。她点点头,好半响才反应元祁背对着自己,而后低声道:“是。”
之后是久久的沉默。
好似一瞬间二人再也想不到要说些什么,他们也知道说什么都不再重要。有的事情发生了,就不可能当做不存在,饶是他们自己愿意相信总有一天会淡忘。
“顾欢,你是否愿意永远留在本王身边?”
手心里还是女子柔软的触感,他忍着心中的冲动对此视若无睹,说话也如细雨般冷厉不带情感。他知道这个问题对他们二人的重要性,同样顾欢也明白。
元祁侧低了头看了一眼方才震了一瞬的顾欢,一股子冷然从那个脚底直直窜上了心头,眼底的冷意毫不掩饰看着还未抽离的手。在他失去耐心的前一刻,顾欢比较先前变得清凉的语气响起。
“那你又是否永远只对我一人动情?”
顾欢从没有比现在更冷静的时候,她不否认对元祁的爱,但她知道元祁有一天会登上那个皇位,那时候如今那些个支持他拥护他的大臣都将成为功臣,而这个功臣的女儿会如八方而来的水源涌入后宫这汪洋之中。甚至周羽,也同样身在其中。
那么那个时候,面对后宫争斗,她一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女子,又能生存到几时?她只能成为一个依靠元祁,永远躲在他身后的可怜女子……
她为了活着,付出太多,感情用事对她而言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
可她也知道,只要元祁点头无论将来他是否做得到,她也会无所顾忌的留在他身边。死又如何?争斗又如何?
她也不是没有死过。
元祁微微昂首,目视前方:“你的担忧本王知道,但本王不会将你陷入那样的境地。”
虽然元祁没有给她保证,但顾欢知道这是他能给自己最大的承诺。顾欢吸了一口气,握着元祁的手缓缓松开,凉气顿时袭向二人温热的手心,顾欢下意识缩了缩。
元祁见状握住顾欢的肩膀而后朝着屋子带了一步,右手顺势将门关上,而后将顾欢拉近,弯下身子紧紧盯着顾欢的眸子说道:“那你呢?”
顾欢弯了弯嘴角:“王爷此行不知能否带我等同路?”
元祁闻言:“你这拐弯的本事学的倒是快。”说完拧了拧顾欢的耳垂。
“明日一早,镇外见。”
“怎么?你还要去找那个人?”
顾欢捏住元祁还在耳边不安分的手掌,点头:“他性子急,像个孩子,我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你这是提前给本王养了个儿子。”
元祁不冷不淡的抽出手,转身端了茶盏抿了一口,而后见顾欢没有说话又抬起头,便见顾欢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笑什么?”
“没什么。想来王爷不会跟自己儿子吃醋吧?”
元祁冷哼一声,扣上杯盖,不轻不重的落在桌上:“此人身份复杂,你可知晓这一路上有多少高手跟在你们身后?”
元祁的话让顾欢一惊,他的话不像是追杀他们的人,也不像是要找陌阡回去的那些人:“跟陌阡有关?”
“是,这些人是为你们一路清除障碍的人,或者说是为了替陌阡清除障碍的人。”
“他的身份你都查过了吧。”顾欢道,原本她想着等陌阡亲口告诉自己,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早日知晓情况早做准备的好。
“可听说过尧夏漠教?”
顾欢点头:“上一次赵容显对我提过一次。”
元祁听闻这名字,眼皮抬了抬瞥了一眼顾欢,继续道:“漠教之人烧杀掳劫,长期盘踞尧夏的云岭山上,在当地无恶不作,山下百姓几乎迁移殆尽,朝廷几次围剿无功而返,这几年,尧夏部落本部和尧夏朝廷关系日益加剧,朝廷更无暇治理漠教,这教派也逐渐壮大起来。”
“我看不是尧夏朝廷无暇管,而是管不了。”
元祁欣赏的看了她一眼:“不错,尧夏部落私下与漠教关系密切,这其中的原因也不必猜了。这几个月因为漠教教主被刺杀一事,漠教倒是消停了许多。”
顾欢忽而想起几个月前那个大雪之夜,她还以为陌阡是女子的时候,陌阡那双冷厉毫不畏惧的眼神,她终身难忘。
“陌阡就是那个刺杀漠教教主的人。”顾欢道。
元祁点头:“陌阡既是漠教右护法也是漠教的少主。”
顾欢对此到没有太多的惊讶,凭着陌阡的身手和平常这股子傲慢劲儿,想来也不可能是什么平常人。但是……“前几日我们遇到一个与陌阡相仿的男子长得甚是妖娆,而他来的目的是来带陌阡回尧夏的。你又说我们伸手还有人保护他,难道漠教已然分为两派?”
“这就是本王说陌阡身份复杂的原因,保护他的人根本不是漠教的人。”
顾欢怔了怔,他虽知道陌阡身份复杂,却不想这其中竟然复杂至此。元祁又道:“本王知道他救过你,但他在你身边着实太过危险,能断便断了吧。”
“陌阡于我而言不仅仅是救命恩人,更是亲人。我答应过他,绝不会抛下他。”
“你对他倒是比对本王坚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