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呼啸。
顾欢躺在大红雕花的卧榻上,鲜红的绣腰襦裙裾穿在身上更显得空荡荡的。
身形单薄,唇上缀着的红色尤其醒目。
她的两颊深深地陷进去,瘦弱的身形仿佛随时会散落成堆,嘴角微微蠕动,忽然急促地呼吸着。
“你以为,我死了,镇国世子妃这个位置你就能取而代之?”
顾欢强撑着将身体支了起来,可她这轻微的举动,却将面前的两人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这女人死不了。
跟前一男一女,俗称狗男女。
男的是她成亲数载的夫君谢长安,亦是镇国侯府谢氏二房的次子,端的是玉面俊秀,只是内里生了一副黑心肠,竟然伙同她名义上的“姐妹”向她投毒。
女的?顾欢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跟她一样姓氏却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子。
顾长乐。
一个顶替她身份多年,受了荣国公府千恩百宠的白眼狼。
顾欢的亲生父亲是长安城有名的才子顾子英,荣国公的次子,人称清平居士。
因娶了端敏公主而不能入朝为官,更重要的是他也因此不能娶那个真正的心尖上的人儿,所以多年来他对端敏公主都颇为怨怼。
甚至端敏公主在上香途中意外生产,这位才子也未曾来看一眼。
端敏公主见顾子英对她不闻不问,再想起生产面对生死时他的无情,便从此对他死了心,只一门心思带好女儿,却不知道这女儿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早在生产之时便被人偷梁换柱。
直到多年后顾欢的出现,事情才终于水落石出,当年顾子英为了报复端敏,从外面村妇手中买来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将她们掉了包。事情弄清楚之后,也将荣国公府与端敏公主的恩怨彻底激化。
顾欢回到国公府之后,国公爷给了顾欢应有的名分,却也硬生生将顾长乐也留在了族谱之中,以期望能以母女养育之恩缓解下端敏公主对荣国公府的恨,但顾欢心里清楚,他们对顾长乐是真的喜欢,而对她只有永远的厌恶。
因为顾欢所期望的幸福生活并没有来临,她的亲生母亲端敏公主并不喜欢她,口口声声说只要一看见顾欢就想起自己生产之痛以及多年来被蒙蔽的耻辱,声称她的女儿只有一人,那就是顾长乐。
端敏公主恨,顾子英苦,国公府无奈,可她呢?
她何其无辜?
从小被人带到乡下,八岁的时候,养父母相继离世,她一个孤儿靠着顽强几番死里逃生。
好不容易寻回了亲生父母,却是爹不疼娘不爱。加之府中勾心斗角,她根本是从虎口掉进狼窝。
要不是她狠辣坚毅,她甚至于都不能活到如今。
可越是这般,她越发想得到求而不得的亲生母亲的关爱,这才是最可笑的地方。假如她从来不曾这样憧憬,也许事情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顾欢嫁入镇国侯府的第二年,摄政王元祁登基。荣国公府与吴王关系密切,几番参与斗争,终被连累,满门遭到贬黜。
幸而顾欢已是出嫁之女,才免于牵连。又因为她曾对元祁同胞弟弟元喜施以援手,元祁继位之后甚至给了她一品诰命的封号,连带着整个谢家都备受恩宠。
而她,受了端敏公主的嘱托,向元祁求了情将云英未嫁的顾长乐带进了谢家。
这也造就了如今她这般凄凉的境地……
“顾欢,你,你要怪就怪我吧。你不要怪谢郎,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谁叫你恬不知耻,不守妇道去勾引圣上,你知不知道如今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在耻笑谢郎!”
她没有想到,这一品诰命的封号给了她无上的恩宠,却也给成为顾长乐要谋害她的借口。
顾长乐哭的好不伤心,一举一动皆是妩媚优雅,字字句句更是说出了谢长安心头的痛,他小心翼翼将顾长乐半搂在怀中,指着顾欢道:“我与长乐本就青梅竹马,指腹为婚,要不是你倒插一脚,我何至于此?”
听到这里,顾欢的眼睛略略动了一下,费力牵动嘴角,从喉咙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
“谢长安,你扪心自问,从头到尾我可有逼过你娶我?”那时候他若说一句不喜欢,自己断然不是嫁过去。顾欢冷笑一声:“这么多年来,我除了不让你纳妾,哪点做的不合你心意?”
“哪点?”谢长安顿时像被人踩了痛脚,眼底满是悲愤:“自从我娶你进门,你多番挑拨我们几个伯兄弟的感情,你从祖母的屋子出来,没过多久祖母就去世了,你敢说这跟你没有关系?这叫合我心意?”
谢长安愤恨难平,母亲说得对,这女人不懂情感,自以为是,自私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