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
元祁的手中端着一杯茶,茶叶漂浮在上头,淼淼如烟的雾气从杯中荡出,与屋外如絮般的雪花相悖。他面色沉稳,薄薄的唇在雪色中稍显冷厉,他单手敲在檀木桌上,发出若有若无的淡淡声响,神色晦暗有些不耐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了一会儿柴越前来禀报:“王爷,查到最后和小姐接触的人是谁了。”柴越顿了顿:“有人看到窦姬的丫鬟和小姐在一起。”
她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元祁放下茶杯:“去通知赵容显,盯着顾长乐。”
“王爷,顾长乐这些日子只怕不会再有什么动静。赵世子在她身上动了些手脚,如今脸上毁了大半。日后估计连人都见不了了。”
元祁默了默:“去办吧。”
另一边,赵容显面色阴沉,看着跟前回禀的人语气好不到哪里去,问道:
“找到了?”
那人心神一震回答:“回世子,已经有线索了。”
“我要的不是线索,我要的是人。摄政王那里有什么动静?”
“摄政王说带走乡君的人是窦姬的人。”
赵容显眯了眯眼:“吴王的那个侧妃?”
“是。”
他冷笑一声:“有点意思,本世子还以为只有顾长乐这般着急寻死。”最后几个字赵容显咬的极重:“派人去告诉镇国候,世子妃是在他府里丢的,若是生了半点意外,本世子绝不会放过侯府。”
“诺。”
顾欢不知道又过去多久,也许一日?她只能通过纱布的缝隙勉强感知白天和黑夜,从她清醒开始身边就没有出现过一个人,她想顾长乐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冻死或是饿死她?
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半分的知觉,意识也接近崩溃的状态,寒风呼啸着,似乎还有些微的雪花飘落进来。外头的雪应该很大了吧?
会有人再找自己吧?蒙微、瑶乐、阿柒……元祁若是知道也会来找自己吧?可是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能找到吗?
会来吧?
顾欢不知道问了自己多少遍,时间一丝丝的过去,她的希望一点点变成失望,终于到了绝望的时候。
‘砰’的一声声响,好似屋门倒塌的声音。可开门的人并没有说话,顾欢很想问他是谁,是不是要动手了,可她既不能说话也无力说话,身子犹如被注铅一般沉重得不似自己的。
在她近乎觉得这一世走到头的时候,身上却什么忽然盖住,温暖霎时让她清醒一丝,她拧了拧身体,那人却突然捧住她脸,温热再次传来。
她鼻子冻得闻不到他的气息,但是却知道是谁。嘴上的纱布被他取下,待他取完眼上的纱布时,他伸手代替纱布暂时挡住顾欢的视线,温声道:“等一会儿再睁。”
顾欢闻言只觉得心中一股子委屈疼痛传来,竟比身体的疼痛还要强烈,眼泪犹如决堤一般滚滚落下。元祁的手心仿若被滚烫的珠子浸透微微一怔,而后伸手拍了拍她纤细的肩膀,可顾欢却下意识疼的缩了一下,元祁抿唇,轻轻将她落在怀里。
“别怕,是本王。”
顾欢却哭的更凶了,便是前世谢长安背叛她的时候哭的也不及这般猛烈,可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此刻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她就这么缩在元祁的怀里哭着,也不管鼻涕眼泪什么的只管擦在他的身上。
元祁抱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本王带你回去。”
感觉顾欢的抗拒,元祁安慰道:“回王府。”
元祁说完等了一会儿,见怀里的人终于停止了哭声,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他抱起顾欢大步朝外走去,对柴越道:“封锁消息。”
“诺。赵世子那里……”
元祁停下步子,冰冷的眸子睨了柴越一眼,此刻元祁的神情比起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好不了多少,柴越自问,从跟王爷开始就没见他脸色这般难看过。
忙道:“属下遵命!”
夜色融融,玄月如钩。
屋内的人儿平躺在锦织的软榻上,一袭墨黑的长发散在两边,她呼吸均匀,睡得十分安稳,终于没有再做恶梦,元祁背手而立站在紧闭的屋门口,神情漠然。
“乡君先前风寒入体的寒气还未全然清除,此次又经此冰雪入骨,伤及本体内腑,已然落下寒疾之症。另,王爷,属下上一次未来得及跟您禀报,乡君从前恐遇过大难,已是不孕之身。如今身体再逢刺激,他日,再不能沾惹寒气。”
他的脑海里久久萦绕着这句话,元祁微微眯眼,神色变得异常危险,背后的因为用力而骨节分明的双手盖在长袖之下,他以为对顾欢而言不过是一时的兴趣,可是现在这股子难消难散的怒气又是从何而来?
柴越:“王爷,赵世子的人抓到窦姬了,正往焕荣府去。”
“绑回来。”
长时间的不语,让元祁的声色带了些微的沙哑,饶是如此也挡不住他话里的冰凉。
柴越闻言怔了怔,这么短的时间,王爷便改了主意要自己动手?
“诺!”
窦姬没有想到她的一时冲动却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她被漆黑的口袋罩住,嘴巴眼睛都被蒙住,手脚也被捆绑着,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原本因为外头的打斗以为是来救自己的人,可没想到这一批人对自己更加没有手软。
她似乎被人丢在了马车了,而后因为剧烈的抖动和撞击,窦姬直接晕了过去。
窦姬做了一个噩梦,她仿佛被人置身在火海之中,只觉得身体快要熔化一般,她拼命想要挣脱开去,却发现越是挣扎周围的火势越大。
她被惊醒,猛然想起今日的事,突的睁眼,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微缩,整个人肃然发怵。
这个地方不就是顾长乐安排处置顾欢的地方么?
窦姬在屋子中间,此刻周围十几盆炭火正挨着她烧的厉害,她的身上此刻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轻衫,炭火烤在身上将外头呼啸的寒风完全隔绝开。
窦姬惊恐抬眸,门口站着两个黑衣男子,正冷着脸看着她,她身子抖了抖:“你们想干什么?”
二人没有回答,窦姬缩了缩手脚,此刻这间用简单木板制造的屋子顶上还有些微的虚化飘落下来。
雪花落在她被炭火烤的滚烫的脸颊上,霎时融化,却让她觉得更加刺骨难耐。
突然,屋门被人从外打开,风雪如絮般吹扬进来,大风将炭火吹的更烈,一阵阵灰烟随之冒出来,星火炸出突在她的身上,惊的窦姬频频惊叫。她又缩了缩,而后看清来人的面貌,面色煞白,怵道:“摄政王?你!”
元祁冷着眸子看了她一眼,而后从披风里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拂了拂。身后的人上前撤走了所有的炭火盆子。
窦姬只觉得身体瞬间凉快,可下一瞬便是刺骨的寒冷,冰雪垂吹在身上,凉透心扉,身子再一次不自觉缩成一团。她的心口突突跳着,比往常快了不止数倍,甚至产生难以喘气的感觉。
“你是为了顾欢?为什么?”
元祁不语,窦姬再道:
“王爷到底想做什么?想杀她又不是我一人。这件事的主谋是顾长乐不是我!王爷,你别忘了我身后有窦太傅还有吴王撑腰!就算你不顾及我的,也得顾及他们!”
元祁朝前走了两步,俯视道:“你为什么杀她?”
窦姬闻言,当即怒道:“因为她勾引殿下!庙会的时候她如此利用殿下,殿下居然就这么放过她我怎能放心?顾长乐固然可恨可她到底已经嫁人对我也没有威胁,可是顾欢不一样!她虽然是赵世子的未婚妻,但终究还没有入嫁!王爷,顾欢这个女人绝不是省油的灯,难道你要因为她而与吴王和窦太傅为敌吗?”窦姬似乎自信于元祁不会真的动她。
元祁侧过脸,低低的笑了一声:“那又如何?”
窦姬听闻元祁的话,心中顿觉不妙,外头这般的寒冷,他们难道要将自己丢在这里?
“王爷!你不能把我丢在这里!我是吴王的侧妃!我父亲是窦太傅!你不能这么做!他们若是知道绝对不会放过你!摄政王!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把我留在这里,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王爷,求你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为难顾欢了,求求你。”
她的自信终究被元祁的冷漠覆灭全然转为不安和惶恐,可她的求饶迎来的却也不过是男子不以为意的转身。
他是真的下了杀心,自己真的要被留在这里,就像她们对待顾欢一样……
“不要啊!!!”
窦姬话毕,只觉得眼前一黑思绪便恍惚起来,但她知道有人再次绑住了自己的手脚,嘴巴被人堵住,最后连眼睛也重新盖了起来,周围瞬间又变成一片漆黑。
温度骤然下降的太快,身子很快出现不适,整个人不住的抖动,胸口闷得难以喘息,窦姬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都走了,只觉得周围异常的安静……安静到甚至只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心跳。
此刻,她除了恐惧,不安,还有深深的后悔,她不该听顾长乐一言冲动联手她就为了杀一个顾欢,如今连自己也牵连进去。可谁能想到,堂堂的摄政王会为了一个乡野丫头对她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