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元祁对她说最多话的一天了。
从国公府说到公主府，说到各个可能涉及的人和事，甚至一日三餐。事无巨细。这是顾欢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也似乎不是元祁该有的样子。
顾欢想，自己对他充满担忧，他其实也一样怕出事端吧？
顾欢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下意识伸手探向身边，所触之处却是一片坚硬，还带着温热。原本还处在迷糊状态的顾欢，猛地睁开了眼。
男子嘴角衔着淡淡笑意，眼中满是宠溺，单手撑着头，额间落下墨黑的未束的发，元祁见她醒了伸手搂住她的腰身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项颈处，嗓音低沉又带着无法诉说的磁性。
道：“睡得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人家明明礼貌性的问话，停在顾欢的耳力竟然平白多了许多暧昧。她点点头：“你不上朝？”
“马上启程了。”
顾欢惊讶抬起头：“马上？”
“嗯。”元祁看着她平静道。
顾欢默了默重新将脸贴到了他的胸前，故作轻松道：“知道了。”
“好好补身体。”说完修长的手缓缓落在某处微耸地的上头，顾欢微微垂头就能看见他近在咫尺的手。顾欢佯怒打开元祁的手，道：“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人生若只如初见。”
顾欢从前一直以为元祁是那种没有色心，眼里只有权利的男人。
现在她才知道，所有男人都一般货色。
元祁只是品质好一些。
元祁走了，顾欢从后门出去见到来接自己的瑶乐，说是昨晚荣国公将她带回府里去了。顾欢没有多说，带着瑶乐去了昨日安置那个女子的客栈。
“走了？”
伙计点点头：“屋子里只留下一件带血的衣衫，不过说来也奇怪，谁也没瞧见她怎么离开的。”伙计说完摸了摸头：“我可一直守在店里呢。”
“这是您剩下银子。”伙计递给身后的瑶乐。
顾欢摇头，转身离开。
走了也好，单说她能在受伤的情况看还一人独挡八个男人的进攻就可以看出此人绝非普通人，更别说为何会招来这些人的追杀了。
刚进国公府的门，就被老夫人院子里的崔妈妈叫住，顾欢见到崔妈妈心中倒是微微惊讶，难道老夫人解禁了？
果然，就听崔妈妈道：“欢小姐，老夫人有请。”尾音咬字颇重。
顾欢抬了抬眸子，露出笑意：“好。”
还没走到老夫人的院子，就恰好遇见从那院子里迎面走出的脸色铁青的大夫人。顾欢不用想就知道她此刻心底一定将自己咒骂的千百遍，瞧那怨恨的眼神活脱脱一个挨了训的受气媳妇。
顾欢微微俯身：“大伯母。”
大夫人冷哼一声：“一会儿我再找你算账。”说完擦身离去。
顾欢面色恬淡，仰起头似乎并不在意大夫人的威胁，跨着步子走进了院子。跟在后头的崔妈妈却是再一次心惊，没几日不见，这小丫头身上竟然多了一些气势，就连方才自己跟她讲话都觉得无形有了那么一丝的压力。
如今时日尚短就成气候之势，将来只会更不得了。
想到这里，崔妈妈又看了一眼顾欢笔直而清瘦的背影，只觉得贵气逼人。
“欢儿给祖母请安。”顾欢乖巧俯身喊道。
老夫人这些日子下来消瘦了不少，本就不丰腴的两颊看起来此刻微微凹陷，多了一些刻薄之相。她显然稍稍收拾了一番，脸色擦了香粉，倒不至于暗黄无光。大概是想给这院子里的人一个警钟。这府中她还是那个掌权人。
老夫人没喊她起身，冷哼道：“怎么？我几日不再你便以为这府中无人管了是吗？竟敢两次三番夜不归宿？说！去哪儿了？”
看来荣国公并没有把将她带去李承庆私府的事说出来。
两次三番？看来是大夫人跟她说了什么，顾欢默了默：“欢儿不想隐瞒，可此事得先问过国公爷。”
“老爷？”老夫人惊讶，却生疑道：“别以为搬出老爷，就能躲过去。等我问过之后，若是你撒谎，看我饶得了你！”
顾欢心知老夫人此举只是为了立威，当下点点头：“祖母只管去问，欢儿哪敢胡说。”她顿了顿：“不过，其实您不在日子里，大伯母打理的也挺好的。看祖母累的日渐消瘦欢儿真是于心不热，不如就交给大伯母算了。”
“住嘴！”
老夫人毫不隐藏对大夫人的不满，她好不容易解禁，结果一大早都是答复说大房的事情，顾欢的话无意火上添油。
顾欢垂下眉头，却听外头有人道：“老夫人，国公爷找欢小姐去书房。”
老夫人面露狐疑，这二人到底有什么事瞒着？
“既然老爷找你，你便去吧。”老夫人这才松口。
顾欢站起身：“诺，欢儿告退。”
瑶乐见顾欢出来，腿上动作不对，忙的上前扶住问道：“老夫人为难小姐了？”
“这算什么？”顾欢冷笑。
顾欢去了书房，荣国公竟然没有问一句昨晚的事，只说好好休息，竟然皆是关心的话。这与昨日在李承庆私府的态度截然不同。
只是临了，他对顾欢道：“殿下对你很满意，他日你也要尽心，也算是为国公府尽心了。”
顾欢一顿，当即明白昨日李承庆说的不必担心是何意思，面色微变。
说的好听他是帮了自己，说的难听就是毁了她的一世清白！
从外头回来，如此折腾了两个时辰这才回到院子里去。她让外院的丫鬟退下，只留下蒙微和瑶乐二人。
“小姐快进去吃饭吧。”蒙微道。
顾欢点点头，确实饿了。推开屋门，三人一声冷汗，蒙微胆小倒吸一口冷气。瑶乐上前一步挡在顾欢身前。
好在顾欢见过里头的人，顿了顿：“没事。”
她说完，脸色却一沉：“阿柒呢？”、
二人摇头。
“你……”
顾欢看着里头危襟正坐正低头吃着自己饭菜的女子，他根本没将她们放在眼里，顾欢甚至相信如果自己生出一点伤害她的意思，下一刻这女子就能掐断她的脖子……
那女子听闻顾欢的话，不紧不慢放下碗筷，又拿起旁边的手巾擦了擦嘴。抬起头。瑶乐和蒙微又是一口冷气。
这也长得太好看了吧？
只见她站起身，对着门后指了指。
顾欢上前一步顺着视线看去，阿柒闭着眼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蒙微和阿柒关系最好，见状眼泪霎时落下：“阿柒！你，你把阿柒怎么了？”
“她没事。”顾欢弯腰摸了摸她的手脉道。
那女子神情冷淡只盯着顾欢，却不说话。顾欢站起身也看向她，而后对身后二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屋门被关紧，屋内光线却依旧敞亮。
“你怎么找到我的？”顾欢坐下看了看桌上的残羹剩饭，他移开视线，肚子正饿。
那人看着她依旧不说话。
“好吧。你想做什么？”
他终于有了动静，看了一眼顾欢落在桌上的纤白的手，忽而站起身不等顾欢反应将手拉过去，在上面写了两个字：留下。
顾欢一怔：“你不会说话？”
他眼神散发着冷光，像极了一个冰冻的雪人，微微点头。
“……那你再写一遍。”
“……”
写完，顾欢蹙眉道：“为什么？”
他又不说话了。
“我不能答应。”见女子危险的眯了眯眼，顾欢倒也不担心，顿了顿平静道：“你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但我知道绝不简单。我救了你就已经是一种风险，若让你跟着我，只怕将来麻烦不断。而且我这个身份也实在没有你跟着的意义。”
顾欢说完想着她应该能听懂了吧？可是那女子听完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隔了片刻，顾欢又道：“反正我怎么说你都不会走，对吧？”
他侧着脸又点了点头。
顾欢默了默，看着这张惊心漂亮的脸淡淡道：“你长得太好看，留在我身边也不安全，而且以我的能力救不了你。”
他转过头，瞥了顾欢一眼，顾欢怔了怔。自己似乎读懂了那眼神的意思……
再说下去，最不安全的人就是她自己。
可顾欢心里有一个潜意识的声音告诉她，这女子身手了得也许是毒也或是会是药。昨日还是身受重伤，今日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进来，阿柒也不是对手，怕周围跟着自己的这些个暗卫也不可能敌得过。
元祁不在，她身边最厉害的也就是阿柒和那些暗卫。这人对自己也不像有恶意……
顾欢想了想：“你叫什么名字？”
顾欢伸手，示意他写在手心。女子看了看粉白的手心，而后伸手写道：陌阡
“我可以留下你，但约法三章，第一，出去的时候你只能蒙面见人。第二不能让府里的人知道你在我身边，第三，一旦你给我带来麻烦我会毫不犹豫将你交出去。”
陌阡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脸扯出一个冷冷的笑。说的这般无情，昨日又何必心软回头？
“小姐。”这时候瑶乐敲了敲门。
顾欢看了一眼陌阡：“进来。”
瑶乐进门，二人一左一右端坐两旁，这……怎么觉得突然多了一个主子似的？她逼迫不自己不抬头去看那人的盛世美艳，对顾欢道：
“小姐，大夫人往咱们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