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顾欢告诉她危机解除，那女子也没有半点松懈。在他眼里就算顾欢是安全的，但外头这些人并不一定安全。有多少人等着拿自己的人头？他数不清。
马车缓缓靠近，马车还未挺稳顾欢已经迫不及待从车上跳下，元祁见状微微蹙了蹙眉头，见她并没有受伤的迹象，微踢胯下的黑马朝着顾欢走了几步。
顾欢走到他跟前，仰头看着他：“我还在想今夜要不要去找你。”
“找本王做什么？”元祁垂眸，眼里淌露放纵。
“秘密。”
停了数刻的鹅毛雪不知何时又开始淅淅沥沥的落下，冷不丁打在顾欢的微扬着的睫毛上，让她微微颤了颤，眯了眯眼。
平时看起来机灵的模样，此时竟然说不出的可爱。可爱？
元祁嘲讽似的提了嘴角，但并不说破：“上来。”他伸出手低声道。
顾欢闻言毫无迟疑的伸出手，元祁微微一扯便将她拉了起来跨坐在他的身前。
顾欢霎时被元祁的气息所覆盖，头上又被元祁将帽檐带上，整个人犹如一只小猫缩在了他的怀中。
回城途中，“对了，我救了一个姑娘。”顾欢交代道。
元祁并不惊讶，顾欢还没到的时候暗卫就已经来通知过他了，包括她去而复返的事。
“为何又回去了？”
“不知道。”顾欢也不惊讶于他知情。
顾欢现在想起来是真的不知道。心软？也许。但有另一个答案，那就是这个女子像极了上一世濒死之际对着冷酷世道无望的自己，想活下，拼命想活下去，却身不由自。
可她不知该怎么告诉元祁。
“你不该留下那些人。”
元祁不咸不淡的话响在身后，她才如梦初醒。那些人见过自己的脸，可若是当时自己想到这一点，会杀了那四个人吗？
会。
她心中很快有了答案。
顾欢抿了抿唇，并不言语，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因为救了那女子给自己惹上麻烦。元祁好似知晓她的心意，低笑一声：“现在知道后怕了？”
“怕什么？我也是有后台的人。”她微微赌气。
元祁一顿，她在自己面前有狡黠的一面，有不安害怕的一面，有冷静沉着甚至冷漠的一面，也这样如她年纪这般应有的少女模样，他是第一次见。
他想象着顾欢此刻的表情，微微嘟嘴，神情骄傲，不可一世。
元祁笑意渐大，连这漫漫落雪似乎也被他的笑意所感染，渐渐又小了下来。但他很快收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马车，却只见到暗自浮动的车帘子。
马车内的人面色惨白如灰，一双凤眼却亮的吓人。
城门口，顾欢从元祁的马上下来，得了元祁的允许先行区安顿这女子。找了一个较为不起眼的客栈，她身上的伤口太多，顾欢不敢先给她换衣服，于是先找来找来大夫。
但她好似并不领情，大夫近身那一刻便被直接摔了出去。顾欢见过她的杰作对大夫很是同情，但再次吃惊于她的功夫。见她用完力瞬间瘫软在床上，顾欢无奈道：“为什么？”
那人垂头不说话，顾欢觉得她一年的耐心都被这女子用完了。她拿过先前元祁给她的药膏还有一颗百灵丹以及随身的碎银子放在床边。
“衣裳稍后会送来。”
顾欢说完转身离去。
元祁换了简服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本《居山》。面前是与柴越排行并肩折余，但他看起来不过只有十四岁，个子不高，一身冷紫色秀金紧身简服，走出去也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谁也想不到这个人竟然是暗卫之首。
他正报告着元祁带着顾欢离开后的事情。只是他的神情看起来并不轻松，甚至露出一抹凝重和惶恐，类似于柴越犯错之后的状态。
“他们见没有可逃之机就都服毒自尽了。属下没能抓住活口……因此那女子身份也……”折余微微垂头，又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太过无能，道：“他们虽然穿着普通的本国服饰却不是本国人。从说话看来也不似草莽之人，也许是邪教组织，也许是江湖门派。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他的声色却没有半点孩童的样子，甚至嗓子听上去有些粗重。
元祁扬了扬眉，睨了他一眼：“还有呢？”
“还有……”
元祁看了看天色，不耐烦道：“没有就下去。”
折余：“诺。”
折余从书房出来走下短台阶，粉嫩的小嘴吐出一口气，柴越见状搭着他的肩道：“真羡慕你们这种做后勤的人。你这半个月才来报告这么一次吧？”
折余耸了耸肩，抖开了他的手。
“王爷叫你进去。”
柴越闻言，周身一震，低声咒骂：“你怎么才说！”说完忙的理了理衣裳作势要上台阶，却被那看上去小小的折余毫不费力扯了回来。
柴越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顿时怒了，偏偏压低了声音：“你这死矮子！”
折余闻言，神情微变。显然柴越知道这是他的七寸，因此拿捏的正好。他见折余变了脸，无声的大笑，却在下一刻双膝跪地，双手捂住下档，本就不白的糙脸爆红犹如猪肝，眼珠子也疼的直接凸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顾欢越过圆形拱门走进院子，朝着他们的位置走来。柴越挣扎着起身，手指折余，说不出话来。
折余挑衅道：“揍你正合适。”
顾欢远远就见到柴越奇怪的样子，走进发现他紧闭着双腿，双眼微凸，满是血丝。见到自己，勉强露出笑意：“小姐来了。”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额，孩子？只见这孩子看着她微微拱了拱手道：“平……。”他默了默，跟着改了口：“小姐。”
好吧，这不是孩子。
声音可以骗人，但嗓音骗不了人。
顾欢听了这称呼倒是很享用，点点头，作势越过二人。但走了两步她又顿住，疑惑看向柴越，柴越褶皱的脸立马重新扬起笑意，顾欢侧过头，再次抬脚离开，这一次没有再回头。
顾欢推门而入，元祁眼皮也没抬，直接道：“过来。”
顾欢听话的走到元祁跟前，元祁放下书，将她拉到腿上，顾欢脸色一红却也没拒绝。
“今日我去了李承庆的私府。”顾欢望着他的睫毛低声道。
“这就是秘密？”
“我知道他们都跟你说了。”又道：“之前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没想到这一茬儿呢。”
元祁提了提嘴角，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不过也亏得你，本王才能知道。”
其实元祁早就知道李承庆的私府在那里，今日暗卫来报大概说了方向的时候他就猜到她被带去了什么地方。但看着这丫头那时候讨好说秘密的时候，她觉得还是要给她点甜头。
顾欢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元祁当成小姑娘哄了，听了元祁的话还诧异道：“真不知道？”
见元祁点头，顾欢：“还好。”她轻笑：“还好今日我被带过去。”
元祁拍了拍她的头，带着她站起身，走到桌案前拿了一本折子递给顾欢，顾欢顿了顿在元祁的示意下打开。
“禹州……”
顾欢看完，脑海里搜索着关于折子上所说的事情，倒真是想到了一些。禹州雪灾，死伤无数。那时候她的心思都在如何讨好端敏身上，并没有太关心朝廷的事，只是听说最后是吴王李承庆想出了办法救那些灾民于水火。
“本王要离开一段时日。”
“你要去禹州？”不是应该李承庆去吗？
“嗯。”
顾欢缄默。
元祁见她面露忧愁，跨步过来，用两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
“担心本王？”
顾欢不知该如何说起，点点头：“你能跟我说说吗？”她想若是了解的多一些也许能想到更多的以前的记忆。说不定能帮到他。
元祁默了默，拉着她坐下。
“禹州靠近南方，鲜少会有大雪，上一次还是十三年前，但比起今年也是无法比比拟的。雪深丈余，冻死者甚众。周边的几个地方也有大小的雪灾。人人都道是天生异象，皇朝危矣。消息传到临近几个地方，连长安城都有所波及。本王要亲自去查查这天生异常是如何来的。”
顾欢：“你怀疑是有人搞鬼？”
元祁点点头。
“是吴王。”顾欢几乎肯定回答。
“你为何这么确定？”
顾欢默了默：“我猜的。”
元祁挪开视线，到底没有说破她眼底的闪烁。只是他眼底流露的失望却无人能看见。
但顾欢确实是猜的，她虽然不知道李承庆想做什么，但顾欢知道都是为了那把龙椅。
“你要小心，一定要小心。”顾欢再三嘱咐。
元祁见她如此，轻轻将她拉扯过去，安抚道：“柴越和阿柒我都留给你，另外折余也会留下。你刚才见过。”
“不行！”顾欢一口否决。“我有你那些暗卫就够了，这些人你都带在身边。”
元祁一怔，难得见她在自己跟前这般强势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担心？”
顾欢不语头撞进了元祁的怀里，抱着他闷声道：“元祁，这件事没得商量。”
见她坚持，元祁叹了口气，最后同意带走柴越和折余，阿柒留在顾欢身边，但不能露面，就像之前柴越留在顾欢身边时一样。
“本王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凡事要懂得收敛。”他顿了顿：“若实在气不过你就一一记着，等本王回来。”
顾欢眼中终于露出笑意，嗯，一一记着，等你回来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