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而无声。
元祁靠在床头,顾欢的头枕在他的胸口,手臂环抱着元祁。元祁的脸上是少见的温柔,他的指服抚在顾欢熟睡的容颜上,似是安抚。
隔了许久,元祁将她放平在床上,而后起了身。他打开门,屋内烛火霎时晃动,唤了一声柴越。
“本王不想在长安城的街头上看到任何本王与纯元的画像。”
柴越:“诺!”
“那个女人的事查的怎么样?”元祁问道。
“只有些许眉目……”柴越忽而倒吸一口冷气:“今日小姐身边的那个女子莫非就是那日的……难怪……”在那么多高手的追捕下还能活下来,面对他一个人也算不得什么。
柴越又道:“尧夏有个叫漠教的教派最近放出风声追叛徒,此人相貌俊美,是个赤手杀人的高手,从不用武器,但招招索命。只要提供可靠线索,就能得到赏金百两。但,他们要找的整个人是个男人。但属下觉得这二人之间必然有些牵连。”
元祁默了默:“若她不是女子呢。”
柴越摇摇头:“今晚属下亲眼看过,是女子无疑。她根本没有喉结。”他还没见过这世上有哪个男人没有喉结的呢。
“那就再查吧。”
“诺。”
第二日,顾欢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元祁已经离去,桌上留了字条,上头写着:得之我幸。
顾欢垂下头,嘴角露出笑意,自古女子面对情话向来无从招架。
“小姐醒了?”瑶乐见门敞着,抬步进来问道。
“唔”顾欢应道,顿了顿又问:“看到陌阡了吗?”
“没有啊。”
顾欢点点头,昨晚她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就算后悔也是来不及,陌阡没有见过元祁,昨日那般反应也正常,倒是自己过激了些。
“看到她来告诉我。”
“诺。”
这个冬季,在人们以为今年的雪天终于要过去的时候,大雪再至。就像预示着平静的长安城也即将迎来它的风雪。
寒风冷冽的吹打在大理寺这座硕大的堡垒,如今的大理寺无论外界还是牢房都布置了大量的守卫和巡逻。就算再有如陌阡这般武艺高强的人也也可能再肆无忌惮进来。
进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贵族或是高官,更让人唏嘘的是,前日查办你的官员也许今日就关在你的隔壁。
“还以为你是什么清正廉洁的清官,原来也不过是个藏了尾巴的黄鼠狼。”说话的人前禹州知府杨柄云,他便是如今关在隔壁的前禹州刺史赵书奎因为贪赃亲自关押的。
二人中间虽然隔着一堵墙,可贴在铁栏处还是能听清一二。赵书奎闻言冷笑一声:“就凭你也能与我相提并论?笑话。”
杨柄云:“知道你上头有人,若我猜得不错是吴王吧?”
赵书奎不语,他自然不可能跟他说这些,于是不再理会。隔壁的杨炳云露出一抹笑意:“赵大人身上是有什么把柄吧?不过作为前车之鉴,我还是要劝劝你,要么就叫出来,可千万别以此作为筹码,否则……啧啧啧。前途堪忧啊。”
“本官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都进了这儿了还摆官架子呢?你不听就算了。”杨炳云冷笑一声,回到了床榻。
赵书奎却是陷入沉思。
杨炳云说的不错,他手里确实有一些东西,他也确实以此希望得到出去的机会,可若是那人并不在意这些东西,而要杀他灭口……想到这里,赵书奎冒了冒冷汗。
他没想到杨炳云说的话竟然全部印证。
中午都快过去了这日的牢饭才珊珊送来,东西放在牢房口,狱卒对着对着里头的赵书奎道:“吃饭了。”
赵书奎抬了抬眼见那狱卒,寻常的狱卒都是将饭放下就走了,今日还提醒他,心下一喜想着兴许是那人给自己传的话,可到底他也不是傻子,一边过去一边也在观察者狱卒的神情和举动。
“你放那里就好了。”
狱卒正要说话,就听远处有人道:“小林,你干嘛呢?”
狱卒一怔忙的背过身:“送饭。”
“为何这个时间才送?!”可到底被来人察觉出了不对,问道。
狱卒一听情况不妙,听完站起身讪笑:“磨蹭了一会儿这不就慢了”。赵书奎见状心头喜色微收,人也沉思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牢房外的囚饭,是来救他命的还是来取他命的呢。
“我说什么来着?”隔壁的杨炳云笑道。“该来的终究要来,不如学我聪明一点该交的都交出去,还能保住一条命。”
赵书奎正是心惊惶恐之时,杨炳云的话无疑是雪上加霜:“你闭嘴!”
他拿起外头的饭,瞥了一眼角落而后将饭倒了一些在那里。为了不让自己那么饿,他上床睡了一觉,一个白天过去。赵书奎醒来,下意识先看向角落,他冷冷笑了一声,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来人,我要见摄政王!”
角落里四仰八躺着的成堆的死虫还有一只老鼠,只觉得恶心。
看押赵书奎的事是元祁亲自交给董维的,因此就算是大理寺卿刘仲达也不好直接去管此事,只能暗自让人一旦有进展要第一时间通知他,董维通知了元祁,而刘仲达也在第一时间告知了赵容显。
赵容显:“吴王这一下只怕是要痛一痛了。”
“世子不准备通知吴王?”居凌疑惑道:“吴王若是收到波及,那摄政王可就一人独大了。”
“你以为吴王傻,他在大理寺会没有眼线?李兆作为李氏的远亲,会不紧紧抓住这个机会献殷勤?”
居凌:“是属下愚笨了。”
“但知道又能怎么样?元祁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若我猜得不错,元祁已经带着赵书奎进宫了。就算吴王此刻赶去,也为时已晚。”
“赵书奎关了两日,吴王的人都没有得手,可真够没用的。”居凌不屑道。
赵容显对此倒是没有否认,吴王看起来势力庞大,可真要说做事却远不及元祁手下的人利索干净。可惜元祁是外姓,否则只怕这太子之位早已是他的了。
禹州的雪灾确实是有的,但并不严重,只是突然一连有两日都有人冻死在街上,起初是街上的评书说道一二,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百姓里也开始有所议论。说是今年雪灾严重只怕要死更多的人。
赵书奎听闻便打起了朝廷的赈灾银两之事,他将此事与李承庆商议,李承庆同意,但说此事要做便要做大些,于是便冻死的人就更多了,如此一来小小的谣传就成了真的。
雪灾之事一出,李承庆率先自荐,原是想若是他一去就将此事处理完,必然会得到百姓的推崇和爱戴,也是大功一件,可皇上却派了元祁前往禹州,李承庆心生一计,让刺史等元祁去的时候就将死亡人数控制下来,果然元祁一去发放部分赈灾银两,也没有再听过冻死人的事情。
过了几天,李承庆让人在雪上做手脚,又散布谣言说是天降异象,来了不祥的人。若不是元祁当晚便查到此事的蹊跷只怕这灾星的罪名就要落在他的身上。
皇上听完赵书奎的话,气的说不出话来,桌案上满满都是李承庆的罪状,他甚至连李承庆的面都没有见,直接将他禁足于吴王府。
今日只有元祁和娄太傅进了宫,从皇宫出来,娄太傅摇摇头:“吴王罪行滔天,若这是禁足如何能平息民怨啊?皇上到底还是舍不得。”
“吴王是几个皇子中天资最好的,皇上舍不得也正常。”元祁淡声道。
“皇上是天子,那些无辜百姓是他的臣民,如此偏袒只怕百姓寒心呐。”娄太傅叹了一口气。
元祁闻言顿住脚步,看向娄太傅淡声道:“太傅不明白?”
“王爷此话何意?”
“皇上已经将吴王从此事当中摘出来了,只要不发通文,百姓根本不会知晓。再者说了,此事已经有替罪羊,何必再搭上吴王?”
娄太傅眼眸微睁,半响又叹了一口气,似是自语:“可惜了先祖几百年的基业啊……”
元祁看着娄太傅离去的背影,神色顿了顿,忽而想起什么微侧头问道:“东西送去了吗?”
“回王爷,晌午就送去了。”
“唔。”
“王爷,是要去小姐那里吗?”
柴越问完却不见元祁回答,半响听道:“回府吧。”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在宁静的夜色里异常刺耳。
顾欢这两日睡得并不好,以前子时前总是要睡了,可现在却好像养成了习惯,不到后半夜根本闭不上眼睛。
阿柒原本就是熬药,跟着顾欢学了一些简单的配药,白天学的养神汤今晚就给顾欢端了去。
“这是我自己开的药,若是不管用,岂不是毁了名声?”
瑶乐和阿柒听完,齐齐笑了起来。蒙微在一旁捂嘴笑道:“若是不管用,说明小姐是心病。”
顾欢一怔,意味深长:“说起这个,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脸上春光满面?说,是不是……”
“没有没有!我,我,我没有。”
瑶乐扑哧一笑:“蒙微姐姐,小姐不过开个玩笑,你这反应倒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是谁?我们临近的院子好似也不见你有来往。”
顾欢问完看了看脸颊爆红的蒙微,不经意又见阿柒欲言又止的样子,放下药碗:“嗯?你们二人连我都要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