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有囚犯一样,顾欢除了一件薄棉的囚服,身上一无所有。起初被带到囚房她的心思还不在这上头,结果一出来,寒风从四面吹来,只觉得身体每一寸都是寒气。
她打了个哆嗦,双手抱着身体,跟在狱卒身后。
他们并没有走太远,拐了弯就看到尽头处的赵容显。赵容显见到顾欢身上写着大大囚字的衣服,皱了皱眉,解了身上的披风快步上前将顾欢罩住,而后拉住顾欢的手:“你还好吗?”
顾欢点点头,想要抽出手却见赵容显将她的手捂在手心搓了搓而后对着双手哈了哈气。
“你一定冻坏了。”
顾欢看着赵容显焦急担忧的模样,心中暖了暖:“现在暖和了。”说完抽回手,缩到了披风里。
赵容显的手微顿在半空,他卷卷手心好似想要抓住什么,不过一瞬,又好像什么没发生过,沉声道:“你放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带你出去。”
顾欢:“你不用太费神的。”
赵容显闻言,脸色微变,问道:“你,莫不是想等他回来救你?”
“你是质子,若是因为我惹怒了皇上,以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顾欢淡淡解释。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救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是吗?”赵容显目光灼灼,直到顾欢移开视线。
顾欢微垂眉头,没有回应。赵容显也好似并不在意,又道:“我跟大理寺卿刘大人打过招呼了,会把你单独安置在一个牢房,这样你也舒坦些。稍后会给你添床被褥,吃的方面你也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好好的在这里等我来接你。”
顾欢心头微微叹气,最后应答:“嗯。”
赵容显着急要进宫,说了两句话他就准备离去,临走的时候顾欢看着他的背影喊住了他。
“赵世子。”
赵容显停住脚步,回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顾欢缄默片刻,她很想问可有元祁的消息,但却终究没有问出口,她淡笑一声摇摇头:“谢谢。”
赵容显心底却跟明镜似的,嘴角勉强回了个笑容。走出大理寺,紧握的双拳上青筋暴露而狰狞,几乎破皮而出。
居凌从小跟着赵容显,哪里会不清楚他的情绪。他想了想上前一步:“世子。”
赵容显回神:“有话就说。”
“属下觉得世子还是别那么快救乡君出来比较好。”
赵容显闻言,冷箭似的眼神霎时瞥向居凌,居凌微微抱拳:“世子息怒。先听属下说完。国公府遭此大难,除了您和摄政王,如今谁还敢救她?可摄政王远在禹州就算长线指挥来往信件最快也要一日,禹州灾情不断,只怕摄政王也无暇分身。所以您若不救,乡君便如一条砧板上的鱼。如今乡君还未对摄政王死心,就算您对她好,她也不一定领情。您只要心狠一点,等到乡君承受不住的那一日再施以援手,还怕等不到乡君的心吗?”
居凌最后一句话像是一句魔咒萦绕在赵容显的耳边。
可他拒绝了。
赵容显摇摇头,望着忽而变化的天气,微微叹气。她若真在牢房里挨饿受冻,只怕真正受苦的是自己。
就如赵容显所说,顾欢被重新安置到了新的牢房,环境想对干燥也干净一些。原本冰凉的石床上铺了一床被褥,只是夜里还是冻得睡不着。一日三餐也不像刚开始那样是冷馒头,现在除了是温的以外,菜里还会有肉丝。
可好景也不过持续了一日半,她的三餐再也没有过好的饭菜,不是馊的就是硬的咬不动的上头甚至长了霉斑的馒头。
顾欢吃不下,但今日饿极了还是咬了两口,但吃完就因为肠胃不适全部吐掉。顾欢捂着胃,眼泪浸透了眼眶,隔了这么多日元祁还是没有消息。她让狱卒找董维,可现在两日过去也没有来见过她。
但顾欢不知道董维刚刚离去,董维一脸怒气找到另一个少卿李兆,说起来也算是皇帝的某个远亲的舅子,虽说沾了皇姓处世却并不张扬,加上其办事确实有一套,还因此得到过皇帝的称赞。
虽然李兆和董维一样是个从五品的少卿,但董维平常对他都会极为忍让,可今日这般直接拍桌子的情况,李兆还是第一次见。
李兆看着那青筋暴露撑在自己桌案上的双手,冷笑一声:“我说董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国公府的事我记得没有交给李大人吧?”董维尽量维持声色。
“那是交给你了?”
董维收回手,目光冷然,一字一句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平阳乡君的事情我奉劝你不要插手。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小心你的脑袋……”
“哦?你以为我会惧怕赵世子?”李兆冷笑,显然他误以为董维是赵容显的人。又道:“不过这话我也同样转赠给你。我也实话告诉你,我与那平阳乡君无仇无怨,但谁让她倒霉得罪了她不该得罪的人。”
“不管她得罪过谁,总之她绝不能在大理寺出事!”
李兆闻言,轻笑一声:“这就对了,这话才想是董大人你说得。”他起身给董维倒了一杯茶,递给董维。
董维没有接:“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你是收人钱财还是受人威胁所以要保顾欢周全。可我知道在你心里只要顾欢不再大理寺出事就跟你没关系。对吗?不用担心,就算她真的在大理寺出事,有的是人替咱们背锅。再者说了,她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
李兆的话音刚落,董维接过话头:“难道刘大人对此事也知情?”难怪自己去找刘仲达的时候府中的管家总是说不在,其实是故意不见。
李兆不语,算是默认。
董维却面色沉重起来,摄政王若再没有消息,顾欢怕是真的保不住了。刘仲达是赵容显的人啊……
“你方才说平阳乡君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是谁?”
李兆见他面色缓和许多,想了想觉得告诉他也好,道:“确切的说是两个人。一个是九公主,一个……是端敏公主。这二人都是皇上心尖尖儿的人,你说赵世子比得了她们重要吗?就算赵世子拿你是问,到时候你大可推到上头……自然有人顶着。”
董维听完,默了默,半响意味深长对李兆道:“他再顶也就只能顶一个人脑袋。”说完,转身离去。
董维一边还在心中衡量顾欢在元祁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另一边元祁的信就到了。董维看完,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凉。他想起顾欢在牢房里的状况,若有一日元祁回来,他绝对相信元祁会因为顾欢一句话将自己这些年在跟前的一切努力全部抹杀……
董维快步走向牢房的大门,却发现大门微敞,隐约能看到里头的血迹,董维一震,大喊道:“来人!”
周边巡逻的狱卒忙的跑上前,推开门看去,又是一片心惊,几个狱卒的尸体交相卧着,牢房的人多是犯事的贵族,却也不再顾及曾经的身份嚷着:“放我出去。”似乎希望这不知道是为了谁而劫狱的人能顺带着将他们也救出去。
此时牢房深处还能听见几声惨叫,董维面色阴沉:“快去找人。”对着身边的一个狱卒吩咐道。
狱卒顿时向外跑,董维眯了眯眼弯身在地上捡了一把剑带着身后几人缓步朝着里头走去。
董维宁可是来救人的可别是来杀人的就好。
就算杀人,谁都能杀,顾欢绝不能死。
董维这般想着。
另一边,顾欢已经撑着所有的精神劝陌阡离去,陌阡蒙着面纱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钥匙。
陌阡高出顾欢半个头,此时面无表情,目光直直看着面色惨白的顾欢。似乎是在因为顾欢拒绝自己冒如此风险来救她的情意而生气。
“你想让我背上逃犯的名号吗?”
陌阡不答,从她面前顾欢大概能想到她心中的答案:那又怎样?
“然后呢?被整个皇朝通缉跟着你浪迹天涯?还是要带我回尧夏?”顾欢微微动怒,问道。
陌阡默了默,而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顾欢却看的一清二楚,她直接被气笑:“陌阡,我真的没有力气再跟你说话了。”
外头突然有了动静,陌阡神色一闪顾欢却好似知晓他的心思一般,沉声道:“你若硬要带走我,就算出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她缓缓道:“我发誓。”
陌阡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丝丝冷意,最后在那些人拐角进来之际闪身退出了顾欢的牢房。顾欢快速将牢房重新锁起来,而这时候董维带着人进来了。
陌阡全然暴露,他冷冷看了一眼董维等人,毫不在意。见右前方牢房里的人握着铁门,直直盯着顾欢的方向,陌阡眼底杀意尽显,快的几乎是一瞬间伸手就掐断了那人的脖子。
董维见状,心下一惊,忙的上前几步先看了顾欢的情况,见她安稳坐在床上,这才放心,道:“什么人竟敢在大理寺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