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她对陌阡说想让她帮自己一个忙,原话是:“我想让谢长安断子绝孙。”可是说完顾欢却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就算陌阡再像个男子再怎么冷血无谓可到底还是个女子,于是她收回了这个请求。
但陌阡拉住她摇头,对她无声说道:“我去。”
那时候不知是什么事打岔,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顾欢叹了一口气,就算生气也还是不忘帮自己出气。
“你们三人谁与她私下关系最好?”
“不是小姐您吗?”瑶乐道。
顾欢:“……”
瑶乐想了想:“我们被关在大理寺的时候,阿柒一直和她在一起,也许她会知道陌阡在哪儿呢?”
顾欢点点头:“走吧。”
“对了,小姐,奴婢还打听到一件事。”
“什么?”
“吴王被皇上禁足了,关在吴王府连屋门都不让出。”
“具体的事呢?”
瑶乐摇头:“具体就不知道了。”
顾欢回到庭院,找来阿柒问了陌阡的事情,阿柒一脸无辜摇头道:“属下与她那么不对付,哪里会知道她的行踪?”
“罢了。”顾欢抿了抿嘴。
“小姐,她会没地方去吗?”
“你想到什么地方?”
“城东的破庙。”
顾欢想也没想起身就朝着破庙去了,这个地方原先是个观音庙,但自从这里出过人命就鲜少有人来了,慢慢的有传言说此庙不灵,后来干脆就成了空庙。偶尔会有乞丐和没地方住的穷人来这里借宿。
顾欢来的时候再路上买了一只烤鸭,她想着若陌阡真的在那里也许她还没吃饭,就像她找来国公府的时候一样饿的将自己的饭菜全部吃了个干净。
“小姐觉得她会在吗?”阿柒道。
顾欢:“不知道,她没有地方可以去。也许会在。”
推开破损的庙门,映入眼帘的是脏乱的木板子和灰尘蜘蛛网。顾欢挥了挥飞起的灰尘,这才看到角落里正虎视眈眈注视着她们三人的乞丐,准确的说是顾欢手里的烤鸭。
“小姐,她不在这里。”瑶乐扫视一圈说道。
顾欢看到这些人就知道她不在这里了,她若是来了这里,哪里还有这些人存在的余地?
顾欢转身的时候却顿住脚步,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乞丐,见他们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咽着口水。
“要么?”顾欢问道。
那几人忙的点点头,瑶乐从顾欢手里拿过烤鸭,而后递给了他们。
“谢谢,谢谢。您真是好人。”
顾欢离开后,那乞丐打开烤鸭,几人眼中流露出饥渴,正要伸手的时候,几人手背霎时一阵刺痛,手中的烤鸭也瞬间飞了出去。但烤鸭并没有落地,而是被眼前这个穿着黑衣裳的蒙面人拿在手上。
“那是我们的。”乞丐弱声道。
天冷了,他们很难长时间在街头乞讨,这几日基本没怎么吃到东西。好不容易今日有人送东西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还没吃上一口,就飞到别人手里去了。
黑衣人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右手从怀里掏了一袋子钱看也不看直接丢给乞丐。
黑衣人默默地看着手里的烤鸭,师傅说过吃人嘴短。
黑衣人离去,乞丐这才捡起那个钱袋子,打开一看,这些钱都够他们吃上一个月的烤鸭了,瞬间无限惊喜,激动的眼泪都留了下来,最近的长安城好人真是太多了。
顾欢回到院子蒙微站在院门口等着自己,顾欢看她神色不对就知道有情况,果然走近就听蒙微道:“小姐,世子来了。”
“来就来,干嘛如临大敌的样子?”
“他接了皇上给您的圣旨。圣旨上定了您和世子的大婚之日。下月初二。”这才是蒙微着急的原因。
顾欢听完,面色变了变。
“知道了。”
说完走进了庭院,赵容显坐在院外的石桌旁边,桌上放着明晃晃的一卷圣旨,异常刺眼。顾欢撇开视线:“这几日倒是没怎么听到云安郡主的消息。”
“我说过她不会再来找你,你也就不要指望她会搞出什么风波了。”
赵容显笑着对顾欢说道,他哪里会不知道顾欢的心思,想着罗嫣搞出点动静,再延迟婚事?
“赵世子,你我认识这么久,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顾欢正色道。
“你说。”
“你到底为什么会选择我?”
赵容显:“因为我觉得你在我身边会比其他人活得长久些。你聪明有计谋善应变懂收敛知人心,没有比你更好的选择。”
“可你也知道我的心不再你身上,这些你所谓的好不一定对你好。”
“我还没有说完。”赵容显看向顾欢:“那是之前的想法。现在之所以非你不可,是因为我爱上了你。顾欢,我赵容显从未爱上过任何人,也从未真心对任何人好过。除了你。饶是你的心现在不在我身上,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一定会。”
顾欢不知道赵容显的这份自信出自何处,轻笑一声:“可我倒觉得你是不甘心。”
“不甘心?也许。但你不能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感情?包含欺骗的感情?你明明去见过顾长乐,你却对我撒谎,为什么?”
赵容显微愣,但很快反应,回答道:“我不过是为了你去教训了一下她,这个没有必要告诉你。再者说了,十日后就是她的死刑,你担心什么呢?难道担心我与她合谋做些什么?”说到最后赵容显摇头笑了笑。
顾欢定定的看着他,确认他的话里没有可疑的成分,暂时相信了他。
“好啦,欢儿,我好饿啊。”赵容显无辜道。
听他说完,顾欢也觉得饿了,回头看了一眼蒙微:“午膳了,去看看张大娘做好了吗?”
“您还没回来就已经备下了。”
顾欢点点头还没说话,赵容显就自顾自的朝着屋里去了,顾欢看着他主人似的背影,无奈摇头。她回头看了一眼阿柒:“别告诉王爷他在这里吃饭了。”
“为何?”
瑶乐用肘子捅了捅阿柒:“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顾欢对着瑶乐笑了笑:“嗯,瑶乐说得对。”
阿柒看着顾欢进屋的背影,默了默,扭过头看向瑶乐:“我看小姐是忘了什么。”
“什么啊?”
“王爷留在小姐身边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不是都被陌阡赶走了吗?”瑶乐说的理直气壮。
说是赶走,其实也不是……主要陌阡太强,这几个暗卫放在平时还是很厉害的,但是陌阡一来就算躲在暗处,也总是被陌阡抓出来,一来二去,跟猫抓老鼠似的,顾欢干脆让他们回去了。
元祁倒是没有说什么。
阿柒叹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瑶乐衣服恍然大悟的神情:“陌阡走了,他们又回来了?”
“昂。”阿柒点头。
“那……我们要不要告诉小姐?”
“不知道。”
“可我觉得王爷看着不像吃醋的人。”
阿柒瞥了一眼瑶乐,诡异的扯了扯嘴角,呵呵。
“确实不像。”那那个因为小姐送赵世子的衣服吃醋吃到现在的人又是谁?
一个时辰后,赵容显吃完饭直接睡在了外头顾欢的躺椅上,今日还有些许的太阳,温温的,他躺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一副自在摸样。
“你是不是该走了?”顾欢道。
“不走。”
“饭也吃了,茶也喝了,圣旨你也领了,还想干嘛?”顾欢站在他身前淡淡道。
赵容显半睁开眼,女子背着光,一时间看不太清她的样子,但赵容显却在心里描绘出她精致的面容还有平淡的神情,身形清瘦,身上是抹茶色的百褶裙,手腕露出一截宛如白玉的肌肤。
他满足的笑了笑:“这就是我希望的。”却是他难以得到的。他的道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而今后要走的那条路也是充满荆棘,若他安心于这样的生活,那他就会被所有人放弃,永远是个质子,再无重来的可能。
如今佳人在侧,在温暖阳光下闲情逸致的日子,对他要得到那些来说太过难得。
赵容显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当初选择顾欢是要她陪自己趟荆棘林的,可现在选择顾欢却只想要她陪着自己过些平淡日子就好,那些难走的路他来走,只要她留在原处。
心不在他身上有什么要紧,现在这样不是一样很好吗?赵容显这样想。
可他并不知道,爱上一个人,你不会甘心于拥有她的某一样,你要得到的是她的全部。
多少年后,赵容显还会时常梦到在那个冬日的午后,女子面色恬淡站在他身前,说道:“希望终究只是希望。”
赵容显离开片刻,顾欢有片刻的失神。失神到以至于元祁走近院子站在她身前都毫无察觉。
“小姐。”瑶乐轻声喊了一声。
“嗯?”顾欢没有抬头,单手触在石桌上,手掌撑着下巴。
“小姐。”瑶乐又轻声喊了一声。
“怎么……了?”顾欢看到元祁的一刹那,慢吞吞的说完了最后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