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江执意要跪她，月常不在去扶。她皱着眉，坐在皇船里依旧不说话。
奚溪小公主，也是他的小姑姑。他去御林苑前，宫中防守最重最严，他最放心不下的，也是这位小姑姑。
“青江，你起来吧，我去就是了。”
何况，他已经又有常妃了不是吗。
或许，她就该被绑在半生手中的枯线上。谁让她叫普济。不管她将自己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用。最终还是要被半生找到。
信芳宫，奚溪榻前，紫纱垂落，将小公主遮了。半生正端坐帐外，轻敲木鱼。
青江带了月常上前，“你要的人，我给你找来了！”
木鱼声停，僧人道，“你出去吧，十九留下即可。”
第十九颗菩提珠，他总是叫她十九。
青江看了一眼月常，应下去门口守着。
半生微微眯眸，问站在他身后的月常，“十九，想起多少了？”
“没想起多少，只想起了莲华，还有白麒麟少白。”
半生知她没有撒谎，脸上现了些许笑意。
“也是奇怪，你最心心念念的人反而想不起来了。”随手熄了殿里燃的佛香，半生又问她，“可是决定跟我回去了？”
月常走到奚溪榻前，轻掀紫纱。小公主脸色惨白，唇上毫无血色，她伸手往奚溪鼻前一探，气息微弱，已经快要支持不住。
月常转身问那板正坐着的僧人，“莲华，要是我跟你回去，你能救她吗？”
“你从我指尖溜走，伪装成月常石，一逃就是千年。如今只要你肯回来，随我回莲山，并且保证以后不再调皮逃走，我便救她。一切，全在你。”
“那，你能不能等我三天，就三天时间。”
半生起身，转过身来，走到月常身边。月常明白，她能想起的东西越来越多，是因为他。这半生已经佛相初现，就差她跟他回去了。
“十九，小公主时间不多了，你是最后一颗菩提珠。将你修来的这条命给她，她便能如正常人一样，以后再也不需要靠续命度日。普济随我回去，这是你注定的归宿。此后莲山岁月，你就留在我身边。”
“回去之前，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菩提心生珠第十九，最任性难驯，不老实待在他身边也在情理之中。半生笑道，“难得普济会同我说求这个字。”
“我要你护他河山无恙，江山稳固，百姓安居，再无征战杀戮。我要白麒麟永不觉醒，做完他的小王爷就安稳轮回，再也忆不起从前。我要白栀和方训在宫中余生平安，我走之后永不受人欺负。还有------”
半生瞧着她道，“十九，这哪里是一件事？”
月常扁扁嘴，“这看起来不是一件事，可其实------”
可其实就是一件事。她想要所有人都好。
“你的要求，我都应了。你问我要三日，我可以给你七日，前提是，先取你半条性命给小公主。”
月常点了点头，缓缓闭上眼睛。
宫中有多久没这么忙了？一边要侍候好瀛台宴，另一边是锦乐阁的喜事。
几个丫头正忙着给常鸿梳妆。
“皇上待咱们姑娘果然不一样。哦，不对不对，如今该叫常妃娘娘了。”
常鸿身上的嫁衣，避开了正红，用了浅绛。发间一枚朱钗，上嵌一颗西海珠。
“试问这宫中，今夜哪个能比得上咱们常妃娘娘？”
皇上宴上亲口，说今夜要宿在锦乐宫。整个宴上的娘娘可都听见了。
几个丫鬟似乎比常鸿还要高兴。常鸿就坐着任几个丫鬟打扮。
“常妃娘娘，您不高兴么？”
常鸿摇了摇头，“不是。”
她不是不高兴，而是忐忑。
这飞来高位，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当得起。还有，奚昀宴上看似无意一句话，足以要她提心吊胆。
“前几日，灼玉宫送来的那柄玉如意呢？”
“在顶柜里放着呢，娘娘，您问这个做什么？”
今夜，她的任务应该是如何伺候好皇上。
“快，将那东西取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沉入湖里。”
“娘娘，那如意价值连城，世间少有，您可要想好了。”
“叫你去你就去，哪这么多废话！”
常鸿又怎么不知道那东西价值连城。可若真的让奚昀在她手里发现嫦妃的东西------
她摸不透那男人的心思。
小丫鬟慌忙去了顶柜，捧了玉如意出来，又找了绒布遮了，小心藏好出门。
月常从信芳宫出来，只觉得脚下玉阶白茫茫一片。被取了半条命，她有些看不清脚下的路。
信芳宫她来过许多次，却记不清宫门前的玉阶有多少。
一不小心，脚下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