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她绕到屏风后，浴桶里有现成热水。奚昀将她放在一旁，试了试水温，似乎不烫了，转而又将一身狼狈的她抱起，放进浴桶里。
月常舒服得缓缓坐下，身子靠在桶壁上。
“今日清晨，又和关瑶去哪了？”
月常缩在热水里，有些困倦。
“西道边儿上有人迎亲，我和关瑶随着人群看热闹去了。”
“你这小石头，竟也知人间礼俗，你可知，这亲迎进家门之后，女子该叫男子什么？”
月常觉得他这问题根本不算什么问题，她是石头不假，可也不是傻。先前就听婉华说起姜衡，总是夫君长夫君短。
“我当然知道，女子应当叫男子一声夫君！”
奚昀看着桶里抬头看她的小石头，低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口应了，“嗯，乖。”
月常回过神来，才发现掉进了他挖好的坑里。
可他对她，从未言娶。只有一道旨意，她就稀里糊涂成了嫦妃。他又凭什么，要她唤他夫君。若是如此，他不知要是多少人的夫君了。
“朕出去有些事，晚些时候回来。”随手将她的衣裳拿到了近前。
月常看着他拿来的新衣，依旧是素淡的颜色，便是染绣，也精致不张扬。
她不禁想起清晨迎亲时的那个姑娘。普通人家的女儿，没什么值钱的坠饰，惟一身的大红鲜艳得耀眼。她记得那男子于马前说的话，他说，“我今生今世只待你一人。”
男子一下马，鞭炮声与人声骤响，身边关瑶点着脚尖，一心想看清楚盖头下姑娘的模样。男子这句话月常听得清楚，他要迎的姑娘也听的清楚。月常看见那姑娘缓缓将手递到迎她的男子手心里。男子轻笑，往那姑娘手里放的，是一枚小小铜铃。
一生一世待她一人。一身大红的嫁衣，一生只能留给一个女子。便是有后来者，也只能称为妾，再不能用这正红色。
月常看了看奚昀给她拿来的衣裳，忽的一把扯下，丢到了桶边地上。
“我不穿这个。”
地上有些水渍，衣裳一落地，轻薄面料立即浸了水，浅淡的颜色在湿晕下变成浓重的水红色。
奚昀不知她怎么忽然就又闹了脾气。
“不穿这个也行。你要是想穿先前的，可以自己去取。”
“边关战事未止，朕没有那么银子由着你胡闹，你若是不愿意穿-----”他轻蔑哼了一声。
“既然如此，你就别让我唤你夫君。你若是想听，就去找瑾妃、靖妃或者是你心里的人。你可以有千万妻，亦可以是千万人的夫君，惟独我这石头啊，不怎么稀罕。”
也不知是谁给她的胆子，可以同他如此说话。什么叫千万妻，千万人的夫君，她将他当做了什么，贪恋美色还是昏庸无道。
奚昀上前两步，月常觉得脖子上猛的覆了一只手。
手上一用力，那猖狂不知深浅的女人就被他从水中拎了起来。
“你当真以为朕舍不得你，是不是？”
他一手定着她，却给她留了说话的余地。
“怎么，被我说中，皇上心里不痛快恼羞成怒了？”
呵，皇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叫他。现在看来，他留她说话也是多余。
月常觉得颈上的手骤然用力，她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在月常觉得自己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她突然就后悔了。他没有什么不舍得，她早就知道的，何苦去惹他。叩着她的手猛然一松，她又被丢回了桶里。扑腾了两下，月常扒拉着桶沿儿忙着喘气。等她再抬头，房间里已经没了他的影子。
门敲了几声，里面也没有人应。关瑶在门外，她亲眼看着皇上出去了，所以才来找月常。
“嫦妃娘娘？”
唤了两声，也没什么动静。这事对旁人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天晚了不能去找顾晏，她心里头不舒服，就只好来找她了。
房里还亮着灯，关瑶擅自推开了门。
“嫦，嫦妃娘娘！”
厅中一角的屏风后，月常觉得身上酸软没有力气，水还是温热的，她就想靠在桶边儿上歇息一会儿在出来。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关瑶进来的时候，月常听见声音，见是关瑶，低头一瞧自己，慌忙伸手遮。可她哪里遮得住。
“关，关瑶？”反正遮也遮不住，月常低头笑了笑，干脆不遮了。“让你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