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奚昀背上有血洇染开来，奚靖宸又咬牙扔下了佩剑。他转身自己走回牢里，“好，我不出去就是了。她要是出了事，大不了我-----”
奚昀转身看那个灰头土脸，自己崩了自己一身木屑的少年，“你怎么样？”
奚靖宸就地一坐，也顾不上干净还是脏了，哼了一声，没接话。
“奚靖宸，她要是死了，这江山-------”
兄弟二人也不知怎么了，话都说了一半。
皇上话里的意思，就连顾晏当时也没明白。可后来再想起来，他终于明白了。皇上与嫦妃性命相连，当时他无非是想说，若是嫦妃死了，这江山，便由奚靖宸来坐。
可奚靖宸那孩子脾性，又实在让人不放心。所以这话才说了一半。
有太医进来，简单处理了奚昀的伤。郑新羽按顾晏嘱咐的，又拿来了一身新衣裳。奚昀换上衣裳，又说，“这木质的牢房怕是关不住他了，给他换个新的来。”
令一传下去，魏不贤站在牢门口，也犹豫了，低声道，“皇上他，当真狠下心来如此对小王爷。若是小王爷看见了这关他的东西-----”
郑新羽叹了口气，“方才我在牢里，在小王爷手下没讨得好。咱们也没办法，谁也不敢去劝，只能照办了。”
胭脂铺后院，月常已经醒了。
她正将自己左手食指放进嘴里慢慢吮。
若说她与他性命相连是真的，她疼，他也疼。那她故意用奚靖宸给的鳞片划破自己的手指，这点芝麻大的疼他也能感受到？
看着自己手指上渗出的血，她又后悔了。他感受到感受不到，反正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可是疼着呢。于是又将手指塞进嘴里吸。
半生果然没走，就坐在她不远处。见了她这幼稚行为，同她解释道，“伤口虽细，也是感同身受。”
月常将头一扭，说了句，“我才不信，你别想蒙我！”随后身子一软，又倒回了床上，不再看半生。
她又岂会不知，她可以不信奚昊宇，但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和尚着实烦人，这会儿又说，“你失了半片心，可还能无恙至今，你以为是为什么？不过是因为你的苦痛，有人帮你分担，且正用自己的命养着你。”
月常倏地坐起来，“你别说了！”
“普济，有结就有解。只要你跟我回去。”
月常轻轻闭上眼睛，“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好大的一盘棋，半生，你布了好大的一个局。你为了让我跟你回去，利用他们兄弟之争。先是趁机瞒着我，将我的命与他连在一起。而后，又等我落到奚昊宇手里。这样就等于让奚昊宇掌握了他的命门。我不得不求你替我解了，刚好你便以我回去为条件。你早就盘算好了，是不是？不然，你怎么会出现在安谷，出现在奚昊宇身边！”
半生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你说的不错。从我发现你就是普济，还做了嫦妃之后，就一直在想如何让你回来。一开始我是想用你这条命去救小公主的，你这条命到了小公主身上，你自然就显出菩提珠本身，可以随我回去了。可无奈，皇上看得紧。逼不得已，我才不得不绕了一个圈，出此下策。”半生似笑，眉眼浅淡若水，“若他早同意我带你回去，何须费此番周折。”
“半生，你当真是出家人么？还是说，出家人都似你这般不择手段？”
不管月常说什么，半生好像都不会生气。
“我不择手段？那是你还不了解你跟了个什么人吧。我与他不同的是，他要天下要权利，而我只想要回普济。”
月常哼了一声，“你想你想，你就光想吧！”
半生又笑，“我丢了东西，难道不该想么？”
月常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又说，“半生，你说的不对，你的那些经卷，都念进狗肚子里了。”
半生就坐在床边一枚凳子上，指上挂的，依旧是少了一枚的那串珠子。
也就她敢这样同他这样说话。不过她都有胆子从他指上跑出去，还有什么不敢的。
“奚昀是要天下要权利，可说白了，他要的是万民安康。若是社稷落入奚昊宇手中，国将永无宁日。”
“呵，这是羲华告诉你的？”
月常翘着二郎腿，摇了摇头。
“自然不是，可我又不是没长眼，何须他告诉我。安谷一行，他明知有诈，可还是来了。几夜都未能睡好，不是因为怕奚昊宇，而是因为他惦记着这里的百姓。若灾情坐实，又卷入朝堂争斗，不知要死多少无辜。”
半生看那小珠子，一开始只是以为她贪玩，倒是没想到她能懂这些。可惜她懂得越多，便对他越不利。
“人各有志。你跟我回去后，他是为自己还是为万民，他们兄弟朝臣争来斗去，最后究竟鹿死谁手，就都与我们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