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话不多，却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落进小王爷耳朵里。
她同那帝王说，你不能打靖宸，那是你弟弟。
他不知该庆幸还是难过。原本是盼着她醒来将他九哥忘了的。谁知道，她没能忘记他九哥。可也没忘记他。
这会儿她一句话，他才想起来，光天化日下，高台上难舍难分的两人，一个是他用命追随的九哥，这另一个，他其实该唤一声嫂嫂。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吝啬至极，找了各种名目刁难她，就是不肯将这声嫂嫂给她。
直至今日，他再也不能否认，他压根就不想要她做他的嫂嫂。或许从见她的第一晚开始就不想。
月常又是将头一扭，躲了那追着她吻的男人，说一不二的帝王竟不敢有一丝勉强。双目紧盯着她哭花的小脸瞧。
月常看着面前出尘男子，盈盈往他身后一瞥。
城墙，刑场，他当真说到做到，为郁蓝铺了十里红妆。连他束发的玉冠，今日也换成了红金色。
抬手拭了沾染在他唇角的晶莹，她止了哭，身子却依旧在他怀里一抽一抽，说，“不用回长思殿了。以后，我也不再做石头了。”
她不在做石头了，也不再是他的小石头了。
帝王温言，“好，不做石头了。可那也得回长思殿，做朕的嫦妃。或者-----”
或者什么？
她还欠他一个皇后，一个发妻。
欠的东西就要还，他要她将自己赔给他。
月常忽而凝着那好看的男子笑了笑。
与她先前想象的分毫不差，他温柔起来啊，的确如风拂玉树，举世无双。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月常没说话。亦没告诉他，她即将灰飞烟灭，又如何能做他的嫦妃？
一念一善恶，大道修行须认真坚守，步步谨行，始终不错。月常自恃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除了杀了郁蓝。
可这唯一的失手，就要她用灰飞烟灭来弥补。
多少善举也未必能换来福德，可坏事一件必遭报应。自古皆如此。
烈日逐层云，天亮了大半。除却抱着月常的奚昀上空还弥着些黑云。
光移影动，最后一块阴凉也要不保。
月常喃喃，“此一去，不入轮回，永不相见。一切，愿君安。”
凝他片刻，她又嘟囔了一句，“奚昀，我舍不得你。”
这小石头至今也分不清自己的心思，只同他说舍不得。
是啊，她不爱，只是有些，舍不得。如此而已。
素手一垂，那女子长睫一闭，又是谁也不理。像极了在长思殿与他闹脾气的样子。
可此刻，奚昀莫名心慌的厉害。那怒和怕，就要控制不住从身体深处溢出来。
无论什么时候，就算是与他缱绻到深处，她那小身子上，都一触温凉。此刻，他甚至连探一探她的鼻息都不敢。
他总嫌她黏糊糊缠人，这会儿又怕极了她这冷冰冰的沉寂。
忽而就有些后悔。昨夜他从狱中走的时候，为何没有在转身将她抱一抱，又为何没将她环在他腰上冰凉的小手握一下。
向来，那女子最能轻易惹怒他。
比如此刻，那女子一句话，便又让帝王掀起暴怒。
“月常！长思殿前你没跪够是不是！你睁开眼给朕说清楚！”
他要她说清楚，什么叫不入轮回永不相见，什么叫愿君安。
没有她，要他如何安。
“好，月常，你注定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你信不信，朕先杀奚靖宸，再杀顾晏！对了，还有你身边那个丫头，叫什么白栀的----你死了，他们都得跟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