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如何被张瑾烫伤的,他早就知道了。
不过是瑾妃想收拾她了,借了奚靖宸的气焰罢了。
“靖宸是任性了些,他自己的事总该让他自己来处理,你总不能管教他一辈子,还要替他善后。我看,他对那丫鬟,似乎是有些意思,要不怎么专挑了她为难呢。”
奚昀清冷一笑,“顽性太大,先扔兵马司里历练几日吧。”
倒是不在说那丫鬟的事。
“朕叫魏不贤送你回去。”
郁蓝还在树下徘徊不想走,“蓝儿想同你多待一会儿。”
“天晚了。让魏不贤亲自送你。”
魏公公及时过来,躬身道,“郁小姐,老奴送你回去。”
魏公公近前侍候多年,可这身手却从未轻易与外人露过。郁蓝未在多说,知是他担心自己,所以才让魏不贤深夜走一趟相府。为保她万无一失。
“那,蓝儿改日来看你。”
奚昀应了,“嗯。”
见魏不贤欲言又止。
“怎么了?”
魏不贤实话实说,“皇上,刚才老奴去殿里送沐浴用具,并未见到那个新来的小丫鬟,所以觉得有些奇怪。”
“她没在殿里?”
“回皇上,没有。”
奚昀忽而就想起顾晏说过的话。
“那些没本事的,虽弱小,却灵气极纯,最补身子。所以通常活不了几日便在夜里被更强的灵物捉了去。妖吃妖能补身,人吃妖,能续命。”
这宫里,还有没有别的妖他不知道,可想续命的人倒是有一个。
身侧人影一闪,玉兰树下,只剩下了郁蓝和魏不贤。
郁蓝低头道,“一个乱跑的丫鬟,也值得他亲自去寻么?何况这宫里,他随便吩咐一声------”
“郁小姐有所不知,那丫鬟新来,不懂规矩得很------”
“不懂规矩便能劳他亲自去寻了?”
说完,郁蓝又有些后悔。
“魏公公别放在心上,我不是冲你。”
“老奴明白,怎敢怪您,还是送您回府吧。”
信芳宫内有一野湖,野湖边上有一座野亭,上书三个字,梅松亭。
在这宫里,野,就等于凋敝。
明明是个精致的人,却将整个信芳宫里过得像冷宫。
若说是冷宫吧,野亭周围又燃灯许多,亭内笙歌,夜夜不休。
湖面沉寂,汀渚之畔,野草围岸。
月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是那埙声太过清幽,还是这地方让她想起了想起了无数个山野日夜。
亭中置一美人榻,美人榻上侧卧一美人,轻薄纱衣未过膝,双腿白皙修长。
埙声出自一白净男子之口。男子也如那榻上美人一样随意,站在美人榻旁,衣襟未拢。另有跪在美人榻下侍候瓜果酒水几人,也皆是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
自月常入亭,埙歌未停,也无人刻意同她说话。仿佛那小石子根本不存在。
只有埙声,未和唱词。
月常抬头,亭外水上,一轮江月年年相似。若是山月也知心底事-------
一曲毕,奚溪在榻上看站在青石阶上的月常,正望月出神。
一时静谧,清风过耳也无声,众人在场却似无人,奚溪一笑,说,“你喜欢他。”
人家随意一句,那石子却心虚得很。赶紧摇头,“我才不喜欢他,我是-----”
她可是个妖精呢。
回过神来,一扭头,榻上美人已经捂着肚子笑起来。
美人的美,与郁蓝不一样。
郁蓝端丽,这女子,皮肤也白,身上有旁人束缚不得的娟狂野气。
那股野气,若在男子身上,化作桀骜,剑锋一指敢取天下。在女子身上,让人不禁想,究竟是怎样的男人才能让她心甘情愿乖顺下来。
“我有说你吗?还有,他是谁?”
脑子不过石子大,月常如何斗得过人呢。何况还是宫中人。
奚溪起身,妖娆至月常身边,递给她一盏东西,是酒。
又说,“你尝尝,这可是好东西。”
那女子身上泛着一股香,好像就是来自这杯中的东西。
月常没喝过酒。
一口尽数饮下,整个人呛得眼泪都快要下来。
奚溪又笑她,“倒是个心急的。这酒啊,哪能这么喝。”
奚溪亲自给她示范。
可惜的是,美人把盏,轻颦浅笑,再不言欢。
奚昀到信芳宫的时候,月常已经由一个石子软成了一滩泥,软趴趴倒在亭中小石桌上。
月常忽觉身后覆了一只手,正在拎她的颈子。她整个人就要被人从后面拎起来。
两只胳膊一边挥舞着,“哎,谁------”
一回头,看见那如朗月一般的男子,笑嘻嘻道,“奚昀?”
那男人厉声道,“谁叫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