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什么来,奚靖宸端起了桌上放着的一个小花瓶。那里面插着一枝花。是下午时候,她在惜花苑随手摘了给他的。
他自小长在宫里,什么东西没见过,还没把什么当宝贝过。
惟独她随手送他的那朵花,被他带回来交给了长贵,嘱咐他找个瓶子好生养着。再看那养花的瓶子,比那枝半蔫的花不知名贵多少倍。
这会儿,奚靖宸抓了那瓶子就要摔。
少年的心思,谁还能看不出来。长贵更是明白,自家这主子,一贯脾气骄纵,还没挖空心思变着法想对谁好过。这回啊,他们小爷应该是瞧上那个小丫鬟了。
这瞧上和往常的瞧上可不一样。往常的瞧上,这小主子一个眼色,谁还不得乖乖贴上来。美人自来投怀,何须他多费心。
这回的瞧上,他家小主子使再多眼色也没用,人家要么看不懂,要么不领情。偏偏他还抢不得,夺不得,只能慢慢哄着。
长贵接了奚靖宸要摔的那瓶子,“爷,这可是月常姑娘送您的,您刚才不是还说要好好养着吗?”
“她送的?她送的又怎么样,老子照摔!你给老子滚开!”
“爷-----”
长贵话还没说完,便挨了奚靖宸一脚。
随即,那插花的瓶子应声而开。才踹了长贵的脚转而又落在那朵红艳艳的花上,狠狠碾着。
长贵跪起身来在一侧低候着,不敢在说话。
一时寂静,奚靖宸终于安静下来,也不在摔东西了,只是怔怔在原地站着。
半晌,他缓缓抬脚。
他今日给她买了许多东西。首饰,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哦,还有院子里拴着的一只猴儿。只当为了讨她欢心。
大部分东西她都没能带着,好在,被他九哥抱走的时候,身上还有几样他送的东西。
这么多东西,只换她随手摘了一朵花给他。他欢喜得跟什么一样。
她孑然一身,石头一个,什么都没有。自然也没什么可给他的。
可他又何曾指望她能回报他什么,不过就是想要那东西本身罢了。
黑色靴子慢慢抬起,前一刻还瓶中亭亭的小花已经被他碾成泥土,面目全非得半点红艳都不见。
连长贵都觉出,这小主子后悔了。
不过就是,悔青了肠子他也咬牙不说。
静谧空气里,奚靖宸终于开口,“去,将惜花苑的花都搬府里来。”
就是将天下所有的花都搬进府里来又如何,都不是她送他的那一枝了。
“是。”长贵应下,赶紧起身去办,又听得奚靖宸说,“还有,派个人去宫里-----”
这个时候,夜早就深了,去宫里干什么?再说了,十一王府再有权势,除了小王爷自己,这宫里也不是一个下人想去就去。
看长贵还愣着,奚靖宸又说,“老子的意思是,让你找个人去看看她!”
长贵这下才明白过来。小王爷的意思是,从府里找个身手好的人,悄悄潜进宫里去。
奚靖宸也不知道这会儿回去,她又吃苦头了没有。
这没出息的,连奚靖宸自己都恨自己。
当初,是谁一心想要整她来着。可如今,对她,狠也狠不过片刻。
长思殿里,奚昀将那东西狠狠往床上一丢。
不知是不是被人丢惯了,也不觉得被摔得多疼。月常并没醒来,只顺手扯着他的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继续睡。
奚昀一言不发,站在床边,就这样低眉看被他扔在床上的女人。周身霭霭紫气快要凝结成霜。
连奚昀自己都没发觉,他将她往自己床上丢的自然,似乎她本来就该在这里。
梦里,月常好像回到了许久前。霜降日,枯草横生间,她身上蒙了一层比自己还凉的寒霜。混合着凄寒露水,让她晶莹剔透,也让她有些难受。
下意识就要躲,不自觉抱着被子往宽阔床里侧滚了两圈,身子也蜷成一团。
奚昀眉宇一皱,呵,她这是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