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没什么正行的奚溪突然正了颜色，“阿昀，你现在该关心的不是那枚石子。你可知妖是没有良心的。她寻你身上帝王紫气而来。若将来你丢了天下，她立马就朝别人投怀送抱去了。”
“她不会。”
帝王没来由的笃信。
“你怎知她不会？妖都是信不过的。我是你姑姑，还能骗你不成？不信你回去问问她究竟为何而来，又为何非要粘着你。”
奚昀起身，似不愿多听下去。又听奚溪在他身后说，“她不喜强光，日晒久了便要现出原形。现了原形倒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妖物不可伤人，若是沾上人命，必遭天谴，不得善终。你需看紧些。”
“朕记下了。”
呵欠打了一个又一个，奚靖宸看那丫鬟在他身边已经有些跪不住了。哪怕她一直坐在自己脚上。这会儿就是要她坐在地上估计也没用了。
果然，说是陪他跪着，实在是累了，月常真的干脆坐在了地上。
奚靖宸抽出自己膝下的团垫，捏住她后颈将她一提，想给她垫好。
谁知那东西看起来累了，可实则灵活着呢。身子一扭，就躲了他和他手里的团垫。
奚靖宸皱眉。自他说过什么鸡和石头，她就自己跪在一边，一句话没说。
奚靖宸有些后悔。可要他道歉，这与亲手打自己的脸有什么两样。他可是小王爷。要他道歉，不可能！
看了看周边安静，这会儿也没什么人经过。
奚靖宸轻咳两声，目不斜视，盯着朝会殿高高玉阶，嘟囔了句，“那个，对不起。”
他咬牙说出的对不起，身边人听了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万事开头难，连魏不贤也没想到，盛气凌人的小王爷也有给人道歉的一天。跪在地上一遍遍说“对不起，对不起-----”
只是这声音越来越大，听起来不像是道歉，理直气壮的，像是谁欠了他钱。最奇怪的，小王爷咋咋呼呼道歉，竟是冲那个长思殿的丫鬟。
“你要是还生气，就也说我是鸡，或者说我是石头------”魏不贤一低头，赶紧悄悄退了。合着这小王爷跪着也还是一样，一张口什么都敢说，不分个场合。
倒是他身边板着脸的丫鬟终于笑了出来。月常么，气性短。先前是生气，可后来只瞧着奚靖宸朝她服软好玩。
奚靖宸松了一口气。早知道这么难哄，惹她干嘛呢。
又拎起了月常，将自己膝下的团垫放到她屁股下面。一松手，月常刚好坐在了团垫上。
月常一怔，随后从自己屁股下面摸出那个团垫来，往奚靖宸面前放。
“都是我连累的你，这个还是给你用吧。”
已经跪了一天，奚靖宸身板依旧挺直。兵马司摸爬滚打，可不是白待的。
“不就一个破垫子。道歉归道歉，一码是一码，别以为老子就能感激你。”
月常吸了吸鼻子，顺带将困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揉了揉。
“靖宸，可其实我挺感激你的。”
她随意随性至极，哪里有自己是丫鬟的自觉。叫他名字这回事，偏偏奚靖宸又挑不出理来。他自己要求的不是。
奚靖宸不在说话。
月常又问他，“今天四王爷的事，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连她都看出来，向来不吃气的奚靖宸今日受了欺负。
都说他这小王爷难驯，谁也管不了。可若是不让自己长出刺来，如何能在宫里生存下去。皇子又如何，皇子之间拉帮结派以争权夺利勾心斗角，说人吃人一点都不为过。偏偏他年纪最小。他还未成年，先皇已老去。朝上多方势力滋长，先皇已无力平衡。
幼子多夭折。好在，他天资聪颖，身手不错，又有他九哥庇护------
究竟是先受人欺负才桀骜起来，还是他骨子里本就如此。他原本是怎样一个人，奚靖宸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奚靖宸盯着朝会殿空空的匾框，还不说话。
生气要有用的话，要兵马拳头干嘛。
奚昊宇临走说要看他跪死在朝会殿前，话可不是白说。奚昊宇掌管工部，又与宫中内务牵扯。他一句话的事，一块匾额，十天也是修，二十天也是修。
他九哥又说了，匾修不好他就不能起来。
月常叹了口气。
“那我以后还能叫你名字么？”见奚靖宸总黑着一张脸不说话，她若是在不找些话聊就要睡过去了。
月常掩唇，又打了个呵欠，一边又说，“算了，我还是叫你小王爷好了。”
奚靖宸转过头来，黑曜的眸子一瞪，“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