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倩走了以后，整个卧室就更加安静了。
宋希文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扭头看着窗外渐渐浓黑的天色，心头一阵怅然。
落地窗上映出她苍白的消瘦的面容。宋希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镜子玻璃上陌生的自己，隔着这样一段距离，眉骨上的白色纱布清晰可见。
难道这样你就开心了？！这真的是你要的吗？！
宋希文疲倦地缓缓地上眼睛，在心里不断地逼问着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想活成别人的替身，还是只想从聂凌齐的身边离开，又或者她应该趁早给姚晓冉挪出位置来。
一个人的夜晚，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宋希文闭着眼睛，努力地想要理清自己脑海里那些错综复杂的矛盾。可越想心理越乱。
或许是药物的原因，闭着眼睛，脑袋还没想明白，困意便袭了上来。
宋希文脑袋靠在欧式床屏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意朦胧间，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宋希文还以为是聂凌齐，警惕地睁开眼睛，仔细地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近又走远。
只是门外打扰的阿姨罢了，宋希文唏嘘地松出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又忽然觉得有些失落，如果真的是聂凌齐回来了，反而倒好。
这样的话，趁着她还有精神，早点听到他亲口下逐客令，她心里也早点踏实，也好趁早另作打算。
刚刚已经睡过一觉，所以这会儿宋希整个人精神了很多，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本书翻了起来。
书打开放在面前可是宋希文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夜越来越深了，这会儿她脑海里想的全部都是一会儿到底该如何面对聂凌齐！
他应该很生气！
或者很冷漠！
脑海里浮现聂凌齐眉目如霜的模样，心里不禁一寒。
她应该怎么做？
等着他将自己扫地出门，还是自觉一点主动打报告滚蛋？！
宋希文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觉得好像怎么做都不对。聂凌齐的脾气古怪，只要他想找茬儿，不论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捉摸不透他的脾气，宋希文轻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歪着脖子，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个好主意。
反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宋希文用力地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在脑后，强迫着自己平静下来认真看书。
她以前是很喜欢看书的，只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太突然，她也没有空闲的时间外去看书。
这会儿重新拾起书本，虽然心烦意乱，但是宋希文还是逼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读了起来。
聂凌齐是夜里三点才到别墅楼下的。
今天玉麒帮有大事，所以一整天他简直忙得焦头烂额，就连中间打电话回来问宋希文的情况，都是会议中间挤出来的。
电话里知道她一切都好，聂凌齐心里多少也有些安慰。他也想推掉下面的事情早点回来，可是一念天堂的事又将他拖住，让他简直无暇分身。
一念天堂今天第一天正式投入市场，如他所料，效果惊人的好。只是今天一天的进账就是过去整个玉麒帮一个月的进账的总额！
如此震撼的成功，玉麒帮和聂氏上下自然都是一片欢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惊人的数字，聂凌齐心里反而觉得隐隐的不安。
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聂凌齐像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只属于他们的喜悦。事业上的巨大成功并没有让聂凌齐感觉到快乐，反而莫名地感觉一股神秘的阴云正不断地向自己靠近。
拖着疲倦的身躯，聂凌齐一下车就健步如飞地朝下二楼的主卧走来。可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聂凌齐脚下的步子却又猛然一顿，放在把手上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想起昨夜宋希文看着他时，眼神里深恶痛绝的厌恶，聂凌齐心头一刺。
在门口顿了半晌，握在把手上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或许她一个人会觉得更自在，更轻松！
聂凌齐沉沉地叹出一口气，无力地靠在旁边的门柱上，头抵在门框上，抬头看着走廊上的壁灯都觉得刺目。
他这样的人，本就只属于黑暗。
光明和幸福似乎永远与他无缘。
聂凌齐微微侧头，看着横亘在自己面前的这一道木门。二十八年来第一次，却步不前！
他在怕什么？！
聂凌齐自嘲地冷笑一声，无奈地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推门走进书房，房间里一片漆黑聂凌齐也没有开灯，将外套随手扔在一边，拿起桌上的香烟，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书桌前静静地抽了起来。
抬头看着窗外的繁星明月，怔怔地发神。脑海里全部都是宋希文倔强固执的模样。
看着她举着瓷片放在眉骨边，在那一刻，聂凌齐恍然间觉得她不是要毁掉那张脸，而是要彻底杀死自己！
当时她眼里的决然与恨意，现在回想起来，聂凌齐心里还禁不住打起了寒颤。
两年前晓妤虽然是被奸人所害，但是他却是间接性的帮凶。而现在对宋希文呢？
昨天晚上，如果他稍微慢一点，如果她手中的瓷片真的刺了下去，他就是那唯一的真凶！
过去二十多年，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但是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可是唯有她的血，只是一滴就足以让他愧疚至死！
心头就像压着一块巨石一般，压得聂凌齐喘不过气来。
不知不觉间，指缝间的香烟已经燃尽。
聂凌齐伸手将烟头用力地按在烟灰缸里，弹了弹身上的烟灰，将头枕在身后皮椅的枕靠上，疲倦地闭上眼睛。
漆黑的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聂凌齐的呼吸声。明明已经疲倦极了，可是聂凌齐却怎么我睡不着。轻闭的眼眸不安地颤动着，忐忑难眠。
倏地睁开眼睛，聂凌齐如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窗上自己不安的倒影，犹豫再三，还是放心不下地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在宋希文的门前徘徊不安地犹豫了半晌，聂凌齐终究还是推开了房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房间里传来宋希文沉沉的呼吸声，像有节奏的催眠曲一般，让聂凌齐的悬着的心终于安心地着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