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不亮,甚至阴沉,夏景瞧着她的侧颜,入了神,忍不住亲了一口,她许是太累了,没醒,迷迷糊糊呢喃着说了什么,听不清,估计是睡不踏实。
夏景把周边的荆棘又清理了一些,地方宽敞起来,就把人放平了叫她躺着睡,才过了年,还是冬天,夜里照旧冷的要命,夏景搓着手掌,将外套脱了给她披上。
心里乐呵呵的,也不觉得冷,在那儿傻笑了半个晚上。
唐茶梦里和南知行下棋,南知行唉声叹气的,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她忍不住问,“你当真挖了自个的心给安离州填上了?”
她问出口时也很震惊。
南知行只顾着棋路,久不吭声,唐茶扯了扯嘴角,“既然是顺着皇后的意思来的,你又何必费心去皇宫里掳了安离州?”
“唉。”,南知行叹了口气,“我只是让她知道,安离州的命,是我给的,以后我想收回来,也随时能收。”
“那……”,唐茶担忧的看着他。
“死不了”,南知行淡淡道,“我叫徐纤衍给我换了别的心。”
“倒是你啊。”,南知行突然抬头看着她,眼神里有股子迷茫,“你和你的母亲长的真像。”
唐茶很讶异他会突然说这种话。
身旁有开窗的声音,咿咿呀呀的风顺着吹了进来,唐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缓缓的从被窝里冒出脑袋来,见外面阳光正好,日头高照,心情也还算不错。
几个洒扫的宫女在窗外说闲话,无非说起现下顶有意思的一件事儿,晋王殿下失踪了,但皇上还是执意要把唐滢嫁去晋王府,现在宫里及唐府都用大红的丝绸装饰上了。
唐茶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穿上衣裳。
一道圣旨下来,要取唐茶的血。
那来宣旨的公公并未说是什么事,脸上也捎带着歉意,“这皇上吩咐下来的事儿,做奴才的也只得照办,公主殿下不要为难才好。”
他说着,叫身边宫女拿了银针和瓷瓶过去,“不多,几滴就好。”
“验亲?”,不知怎么,唐茶起了这样的念头,一时忍不住就说了出来,这话一出口,叫安茶公主府上的人都惊了一惊。
公公也是一怔,“殿,殿下勿要瞎想。”
几滴血,也只能是用来验亲了。
其实这事儿皇帝不知道,他这会儿正忙着装腔作势派人去找晋王的下落,在朝上大发雷霆,说那些逆贼藐视皇权,气的脸都变色了。
后头晋王的亲娘,皇后不紧不慢的试穿今年内务府送来的新衣裳。
不久,有宫女带了一封信进来,说是从院子里飞过的鸽子身上打下来的。顾言忙着照顾安离州,没空回来复命,只能写信。
皇后大概瞧了两眼,心里像是少了点儿什么一样,空落落的,难受起来,胸口也闷。
信上只说,他有个叫徐纤衍的师弟,换了心后,就被带走了。
顾言有件事没说,南知行临挖心时说,“我的喜欢,也就到这里了,此生勿复见,山水不相逢。”
顾言难以言说那时她看在眼里的心疼,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禀皇后娘娘,血带来了。”
一太监尖细的嗓音叫的抑扬顿挫,在寂静的后宫里,更为刺耳。
唐茶没想到的是,那为她修建的安茶公主府,她才住了不到两天。
意料之外的,皇后那天去皇帝的御书房了。
她一句废话都不想和皇帝多说,带着一根针不由分说的拽着皇帝的手腕,在他指头尖上狠狠的戳了一下,皇帝大骂泼妇放肆。
门口的侍卫纷纷冲进来,端木梓宁拽着皇帝的手挤出一滴血滴进碗里。
清水碗中,两滴血各自分散。
无血缘关系,皇后冷清着一张脸,双手已被禁卫军反绑,还有那端着水碗的宫女。
魏世康把水碗端过去,呈给皇帝过目,皇帝嫌恶的看一眼,“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这是你的血,和唐茶的血,她不是你的女儿。”
皇帝一怔,看着那碗水突然噤了声,半晌,他道,“你怎么取的她的血?谁让你取她的血的?”
皇帝像是疯了一样冲过去揪着皇后的衣领,“谁让你这么做的!”
他一用力,狠狠的把皇后摔到了书架那边。
一个矮小的书架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力,猛地砸在她的身上,一旁的宫女大叫,“皇后娘娘!”
皇帝似乎还不解气,打翻那碗水,哐啷一声闷响,他怒吼,“滚出去!”
皇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斜睨着眼,“唐茶,是宁雨露的女儿,她就是云安的公主!是将来云安的女帝!”
皇后胸口好像被什么重重打了一下,什么东西闷在喉咙里,咳了出来,竟是生生一口黑血。
皇帝冷哼一声,“你妄想,想让你儿子得到云安?你想做皇太后?想端木氏称王为帝,你痴心妄想!”
他就是疯了,皇后昏昏沉沉的晕死过去,他大吼大叫的摔着书房的东西,砸的稀烂,把所有能砸的都砸了。
临近黄昏,听见里面没动静了,一公公才敢进去看看,皇帝好似累了,坐在一团乱糟糟的东西上,痴痴的看着窗户,外面是霞光,万丈青芒。
外面是天高地阔,是万里疆土,是走不完的路,看不完的景。
公公战战兢兢的问:“皇上?”
他轰然倒塌,像是高楼的地基折了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太医说没死,就是躺在床上动不了了,忍不住叹了口气,说他老了,这一天迟早会来。
皇帝今年五十七岁。
皇后只是身上有伤,心受惊悸,她依旧下了凤诏,捉拿唐茶,她滥竽充数鱼目混珠,欺骗云安的皇室,她不是公主。
这件事并非唐茶有预感,而是凤诏到安茶公主府时,她恰好不在府上,和北尧出门了。
人在回程的路上,偶尔听了几句闲话,说宫里有人声势浩大的拿着凤旨要废公主,问是那个,就是年前才被封的,安茶。
唐茶愣了愣神儿,叫北尧去问问。
北尧才去,一墨衣男人自个坐在对面,几日未见恍若隔世,安夜潭越发的高深莫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