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跟我回去?”,赫恒怒瞪着他,“当年,赫连舟害的我们……”
“我放下了。”,赫同云说,他佝偻的身影看着无比倔强。
赫恒冷哼一声,“放下?”,他也不嫌自己说的话有多刺耳,也不顾这些年来的兄弟情谊,嘲讽他道:“果然,在皇帝身边,那些美人如云的后宫里,你是醉倒在那温柔乡里了罢,竟不像个男儿了。”
“阿恒。”,赫同云沉的下心,“我不是不恨他,我也没有原谅他,我只是放过我自己了,我……”
赫同云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自己的心境,他早些年间,去抛埋赫恒的土的时候,在淋了那一场大雨后,他就十分的怨恨这个世界,憎恨他所经历的一切。
他想将赫连舟千刀万剐,想让皇帝也尝尝被活埋,被流放的滋味。
那仇恨紧紧的萦绕在心头,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心中郁结难舒,病体难以痊愈,最终倒了下去。
周峰多年来无微不至的关照,他才慢慢的走了出来,才能释然,能在这个偏远的,离京都很远很远的地方,安歇下来。
他越来越珍惜这里的粗茶淡饭,柴米油盐,他觉得经营那间早茶铺十分的舒心,他觉得,周峰很好,这里也很好。
赫恒冷笑,面对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什么话来的模样,赫恒轻扯了扯嘴角,“也就是说,你不帮我,你要在这里安度晚年?”
“我劝你一句,现在的京都十分混乱,你……”
“我用不着你劝。”
“老爷,该喝药了。”,周峰端着药敲了敲门。
“哐啷。”,赫恒一脚将门踹开,周峰一时没躲开,那药碗就被打翻在地,黑褐色的药汁溅了他一身,药味儿弥漫,周峰见他气势汹汹,不禁后退了一步。
他走了几步,突然站住了,回首看了周峰一眼。
那一眼,是刀剜的一眼,若在很久以前,赫恒在护国军队里这么看周峰一眼,怕是他脑袋就没了,但在现在,赫恒要怨恨他了,赫同云成了今日这般模样,他有一半功劳,一半罪过。
唐茶不愿意在这里呆着了,她如赫恒那般气冲冲的出了门,迎面就撞上了遛鸟的南问。
俩人撞在了一起,南问退了几步,他那老身子骨没给撞散架了吧,堪堪扶着墙,没能摔到地上,唐茶却结结实实的躺在地上了。
长垣快跑过去,把人给扶了起来,“王妃娘娘,您没事吧?”
“唐茶?”
南问有些惊讶,“你……”
唐茶看见南问时,脑袋有些晕眩,长垣后知后觉的觉得手心温热,一看是有一滩血,她刚刚摔下的时候,脑袋磕在了石头上。
南知行头发已然全白,在马车上迎风走着,风过处是千山峰石,万朱枯草,前有将黑的天,微白的月,后有村庄,及热闹的街,他走的缓慢,他只有一具破败不堪的身体。
将夜,安江疏将妻儿安置睡下,就在屋顶上坐着,过了一会儿,见李师父鬼鬼祟祟的从楼里出来,四下看看,见人都睡了,灯火都熄了,他才放心的离开。
安江疏心中沉了沉,跟了过去,他去见了尹君非。
“尹君非……和谁?端木驭鹤?有勾结?”,安夜潭可谓是震惊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您现在知道了啊。”,赫连舟说,“我也是偶然在街边遇到一个黑衣送信侍者,逼问了一下,才知道这件事的。”
“你看信了吗?”
“我搜遍了他全身都没拿到信,怕是生吞了,但他身上有西郡皇宫的玉谍,我见了,确实是大皇子尹君非的。”
这个尹君非,安夜潭可是熟悉的很,要说他每年都会寻个好的时间,去西郡草原那边潇洒一回,可回回都是这个尹君非接的客,要说吃喝玩乐,这个尹君非跟他真真是同道中人了。
酒肉朋友而已,安夜潭也并非不会识人,他知尹君非非常人,但万万没能想到,他跟端木驭鹤有勾结,什么意思?要巴结端木驭鹤?把自己的老爹给换掉吗?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你带着我的亲笔信,去西郡一趟。”
赫连舟一愣,“我?”
“不,这件事东易干。”,安夜潭看了看东易,东易不高兴,“您就是想借个由头把我打发出去?”
“……”,安夜潭总有一种将人给宠坏了的感觉,轻咳了一声,“对对对,我就是想把你给打发出去。”
东易白了赫连舟一眼,赫连舟:“……”
敲门的沉闷声惊醒了月胜鹰,他一个激灵翻身起来,衣裳有些凌乱,稍整理了一下,他去开了门,安江疏站在门口,脸色不怎么好看。
月胜鹰连忙退让将人给请了进来,“殿下,久候您多时了。”
他把屋子里的烛火给点亮了,“想必殿下这个时候来这里,是亲眼看到……”
“你们西郡也蛮不太平的。”,安江疏说。
月胜鹰笑笑,恭恭敬敬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我西郡王有一想法,想和殿下商议。”
安江疏深吸了口气,“且说。”
西郡王那边来消息了,夏顾收到信后就去见了安离州,安离州正在厨房熬粥,夏顾匆匆进来,他以为是唐茶出了什么事,夏顾面带笑意,“殿下,西郡王答应了,已经派了月将军去长白城与清和王殿下会和了。”
安离州的手一抖,接着搅拌锅里的粥,问,“唐茶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那个……大夫还没出来。”
他正说着,外头长垣就喊了起来,“殿下,大夫出来了,出来了,娘娘有孕了,有孕……”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般,震的安离州无心搅拌黏粥,吩咐夏顾说:“看着粥,看着粥,别糊了。”
说着,他就跑了出去,留夏顾一人在厨房门口,拿着西郡王送来的信,那信安离州还没看……
锅里的粥开花了般,咕嘟嘟的冒着烟,熬的白糊糊的米上浮着几颗切碎的红枣沫,看着极为赏心悦目。他松了一口气,搅动着勺子,还有那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