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夏,从闽南往京都走的官道上,热的人喘不过来气,在车马上,捧着水碗直灌,衣裳敞开,一旁有侍女轻摇着蒲扇,皇帝一点儿也不觉得舒畅,烦闷的心情越来越烦躁。
外面侍卫赶路也赶的辛苦,几人商量着,这么走下去得要了人命了,打量着前面有个驿站,先歇着,等到夜里没太阳了在走。
说妥了,就去征求皇帝的同意,皇帝懒得和人说话,就咿咿呀呀的应了声。
又走了一两个时辰,才见到那个驿站,几个人都热的跟熟虾似的,汗流浃背,衣裳都黏在身上。踉踉跄跄的进了驿站,说是当朝的皇帝,掌柜的战战兢兢的备了浴桶和冰块儿。
吱呀一声推开门,皇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黏糊糊的,失声大叫,“来人!”
他做了噩梦了,被褥已经塌湿了。
本来值夜的奴才是想进来瞧瞧有没有异样的,皇帝才大病,正将养着,更得小心了。这样一声惊叫,吓的小奴才腿软,噗通一声跪地上了,“陛下,陛下恕罪……”
外面呼啦啦的进来一堆,其中仪容妃在内,宫中升灯,一片亮堂,仪容妃匆匆提着裙摆,“皇上?皇上可是又做噩梦了?”
皇帝深喘着粗气,低着脑袋,后颈脑壳子都酸痛。紧抓着仪容妃的手,缓了好一会儿,才晓得这是自己的寝宫,热的叫人难受,他不耐烦的说,“都退了,备下浴桶冰块儿来。”
冰块儿?如今入了秋了……几个服侍的太监眼巴巴瞧着仪容妃,仪容妃看着皇帝,欲言又止,也不劝了,说,“去吧,都备下。”
人就呼啦啦又都退了出去,仪容妃跪在床边,僵着一张脸给他更衣……
皇后到了后半夜,做了个噩梦惊醒,赫然瞪着那颗眼珠子,看着床帐上垂着的一颗开光庇佑的玉石,是个笑脸佛,垂挂着。
她摸了摸枕头边,空荡荡的。一丫头提着烛火进来了,拂开帘帐,叹了口气,“娘娘又惊醒了。”
她才入睡,不到半个时辰,脸上委屈的不行,问了问,“皇上,宿在哪里了?”
丫头还没来得及说,其实也用不着说。
“朝云妃那里吧。”,皇后下了床,她们打了冷水来服侍,洗了洗脸,才觉得清醒舒畅不少……
正闲的无聊,不晓得怎么打发时间,皇后枯坐在院中的石桌上,风徐徐的来,倒也畅快,可心里难免委屈难受,以前还哭,现在哭也哭不出来了。
可能是佛经看多了吧。
南知行就晃荡着晃荡着过来了,有时候夜里有雨,他打着伞过来,有时候天晴,他戴着个面具过来,每晚都来,每晚都能看见皇后在那里坐着。
他拿着一盒子糕点,皇后虽富贵里生,娇惯着养,可喜欢吃些市面上的东西。一个夜市里犄角旮旯的摊位,一个老婆婆做的绿豆饼。
放在桌子上,南知行说,“顺手买的。”
自皇后嫁进皇宫,他就一直顺手买糕点……
皇后也顺手拿起来,咬了一口,和南知行说,“怎么办?我想杀了她……”
南知行点点头“皇帝不会放过你的,你日子会一天比一天痛苦。”
皇后十分认真的看着他,“我现在就很舒服了?”
果然,后来皇帝最宠爱的朝云妃,被迫嫁给了当朝丞相唐远程,后来跳井死了,打那以后皇帝就和她势不两立。
每次皇帝来她宫中摔桌子砸板凳的,那恶狠狠的眼神,气势汹汹的态度,叫她一个久活在后宫里的女人,爱皇帝爱到骨子里的女人,一天比一天痛苦。
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天缓缓亮了,吃了安眠药的皇后也渐渐醒了过来,觉得做了一个好长的,压抑的梦,记不起来内容,就是难受的要命。
南知行在春风巷呆了一晚上,第二日一大早,徐纤衍打着哈欠推门进来了。
他还在被窝里翻腾着,听见有声音,就扒开被子瞧了一眼,卧槽,徐纤衍?他猛地推开被子弹坐起来“你来干什么?”
“我?”徐纤衍回头看了眼他衣衫不整的样子,“还能上了你?”
南知行脸色刷的就黑了,“有事说,没事儿滚。”
“别呀,同门师兄弟十多年,念着点儿情分……”,徐纤衍眼光一亮,“你这衣衫不整,凌乱不堪的样子真好看。”
南知行都恶心到胃里了,他睡觉的时候是不戴面具的。生气起来两颊鼓囊囊的,有些可爱。不是胖,就是有肉,又生的单纯。
南知行冷哼一声,坐起来,开始慢悠悠的穿衣裳,“说吧,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求?”,徐纤衍笑嘻嘻的,“我什么时候求过你?”
哦……死皮赖脸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不叫求。南知行想了想,“嗯,是无赖。”
他穿衣裳速度极快,一个没留神,他就穿戴整齐,在对着铜镜束发,只一根玉钗,又将那半张面具戴在脸上,自我欣赏了一下,觉得还可以,就忍不住咂舌,心情也好了不少。
徐纤衍凑了上去,“有件事,我觉得要惹出大祸来,想叫你帮我摆平了。”
“呵。”,南知行皮笑肉不笑的,“擦屁股?”
“就是那个,前几天,安离州和唐茶来找我,问宁雨露的事,我给指了条路,今个早上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就去唐府看了一下,那牌匾后面的布包不见了。”
南知行手一抖,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一把把人推开,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徐纤衍才后面吊儿郎当的干笑了几声,拿起刚刚南知行用过的梳子,在自己头上划了两下。
晋王府的侍卫一番通报,长垣就出来引他进门了。长垣诧异,就帮安离州问了两句,“先生这时候来做什么?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嗯。”
安离州和唐茶是后半夜才回府的,这时候俩人都还没醒。今早上公主殿下前来问候,白曦兮和她在前厅说着话。南知行从门口过去,特意看了白曦兮一眼,又将目光收了回来问,“昨个殿下和娘娘回来,可有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