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总有那么多的人来人往也总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
若拿她汤碎琼和弋千岁来比的话,弋千岁是那个欢快的人儿,而她汤碎琼便是悲伤的化身。
她脱掉了弋千岁的外套摇身一变成为了汤碎琼,而再穿上那外套的时候她又变为了弋千岁。
或许她就是以这种方式让那个悲伤的孩子继续活着,也或许是她是为了不让自己有侵略感所以将自己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可能有的时候她是弋千岁可能有的时候她是汤碎琼。
悲欢喜乐就这样在她身上有了完整的表现。
外面的月色依旧静好,只是那滴落的雨水下的有些大了,她躺在床榻之上,一只手就这么垂在了那床边,无声的眼泪顺着她的侧脸就这样滑落,一滴一滴的打在了他人的心上。
梦啼跪坐在她的床边,只是暗暗的啜泣,眼泪伴随着雨声合成了很好听的乐曲。
“哪怕是在睡乡之中也留着眼泪,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他纯白色的衣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湿了。
青岩怀中抱着剑,见那人儿眉头紧皱忍不住缓了一口气:“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天鸿女,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天鸿女,再加上这些天来玩的那些把戏,我们也以为她是天鸿女,可是纵使如此,那藏在深处的黑暗又有谁知道。”
长恨扭头看他:“本王好似很有没有见过千岁了,说罢,也有一月之多了,那府前挂了多少红绳了?”
“十五条了。”
“一条都没有回应?”
“没有。”
他脸上带了一丝丝的悲伤:“或许她是有事情耽搁了吧。”
暗夜里的雨声下的越发的有节奏感了,她躺在那床榻之上足足流了三日的泪,而她也睡了足足三日,这三日中间从未醒过,偶尔翻个身子也不过是扭头继续睡去,梦啼每日都端着饭站在她的床前,她醒一次便唤一次,可每次都是空有余力。
她起初以为是病了便私闷闷的找了大夫,可大夫把完脉只说什么事情都没有,至于为什么日日睡着,大夫也不知道。
她听到千岁没事便也不担心了,只是这样日日睡着,一睡便睡几日不醒的确有些不正常。
她小心的帮她将被子盖了起来。
千岁躺着感觉有人盖被子这才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眼睛。
梦啼没想到千岁会忽然醒过来,一脸激动赶紧上前:“小姐,您醒了?”
她嗯了一声,见是梦啼便笑了:“我睡了多久了?”
“三日了。”
“三日?这么久?”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咋然想到前些日子好像她就是睡了三日,那三日刚就是赵曦死的那个时候。
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心中却有些不安了。
她来到这里怎么说也有四五月了,从未如此嗜睡过,若说嗜睡是孕妇的话,她也只有八岁,至今大姨妈都没来,怀孕是不可能的,可她自己的身体她也清楚,生病更不会,但是为什么一睡就是几日不醒呢?
她眉头皱了皱,心中却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或许……原宿主要回来了。
她闭上了眼睛,该来的终归都是要来的。
梦啼见她一副愁死,端着茶水往她面前送了送:“怎么了?是不是刚起身所以不大舒服?”
她摇头从床上站了起来:“这三日府中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只是那日赵曦小姐复活后,国丈大人每日都带着赵曦小姐前来寻您,但是您一直睡着怎么都喊不醒,国丈大人也不敢盲目过来,于是便每日来守着,算算时间马上也该到了。”
她刚说完便听到院子里面传来了妈子的叫声。
“四小姐可在?”
梦啼赶紧将东西放下,冲着那院子就是喊道:“麽麽且等等。”
说罢那院子里面便没有声音了。
她理了理衣衫稍微捯饬整理了一下这才推门出去了。
那院子里的老妈子是个陌生的脸,但是看上去不算是那种让人讨厌的脸型,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所以千岁也没有对她摆架子,只脸色淡淡道:“麽麽有事么?”
那老子看到千岁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四小姐睡了三日了今日可算是醒了,麽麽是前院里打杂的,今日那国丈大人又带着玉瑾公子和赵曦小姐来了,老爷那边推脱不辞,所以便遣了麽麽前来请小姐,说怎么国丈大人也是诚心诚意来了三次,今日怎的也要出去见见,不然该驳了人家的面子了。”
她总算闲下来喝了一口水:“知道了,你且先回去,本姑随后就去。”
那老妈子一听千岁要过去脸上立刻带了喜色:“那成,麽麽先回去了,四小姐看千万得记着过去。”说完行了礼便往门外走。梦啼替她整理衣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小姐,您为何要过去啊?那日虽然奴婢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您回来的时候满身失意,足足在床榻上悲伤了一两日,那睡觉脸上都带着泪痕,奴婢看着心里不舒服,也跟着哭了一两日,您这若是再过去岂不是又要被他们说的失意。”
她转头看梦啼,见她眼圈是红肿的,心中忍不住一暖:“没事,他们那日没有怎么我,只是我这心中有些不大舒服才如此悲伤,你若是担心,便跟着一起过去就是了。”
她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一脸的不乐意。
她摇摇头,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去了。
不知怎么的,现在的她哪怕是不吃东西不喝东西都觉得异常的饱,若不是她是肉体凡胎真的就该相信自己其实是有法力的人了,就好像那个叫做阿姻的灵女一样。
她摇摇头,在她看来所谓的灵力不过是和她变着魔术的小把戏的手段一样罢了。
她一路走一路养着心情,到了那前厅的时候心情也好了不少。
“国丈大人太过客气了,这个是应该的,只是那日小女唐突将赵曦小姐打成那般,这个祸根也该是她来背,却没想到如今还要国丈大人亲自跑过来,实数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汤左相客气了,老夫这小女儿骄纵惯了,所以那日在宴会之上大打出手,是四小姐出手这才避免了小女酿成大错,如今老夫这小女儿好了,那性子也收敛了不少,老夫心中很是开心,特地前来拜谢四小姐。”
梵氏坐在一边,听国丈大人这话脸上都是带了喜色:“国丈大人哪里的话,这其中小四也有不对,她一个八岁的女娃娃,什么都不会,偏爱舞刀弄枪,那日出手是重了些,再次还只希望国丈大人千万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赵胜看着一边低着头乖巧的赵曦和另一边始终没有表情的赵玉瑾脸上满是父亲的慈爱。
她就站在门外,那种慈爱将她的眼睛和心刺伤了,可是又能如何呢?她终究不是那种可以享受亲情的人。
她缓了缓身子往大厅那边去。
厅子里的丫鬟和家丁看到她都是行了礼:“四小姐。”
赵玉瑾抬起了头,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丝丝不明所以的意思。
赵胜一听四小姐赶紧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而赵曦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对千岁已经从蔑视变成了胆怯了。
她一身红衫的衣衫,双眼依旧漂亮,身形也依旧娇小。
“听院子里的丫鬟说,国丈大人寻了本姑三次?”
她没有对着任何人行礼,包括汤腾和梵氏。
不过她这种没有礼貌的姿态众人已经见怪不怪自然也是不放在心上了,而赵胜更是知道她心高气傲,哪里肯低头。
笑了笑:“前几日天天来,但是院子里通报的丫鬟却说四小姐睡着,老夫不敢打扰便回去了,本想着今日可能又要这么回去了,哪想老天爷眷顾竟然碰了个正巧。”
她轻笑了一声:“呵,不是巧,是恰好本姑今日醒了。”她坐到了一遍的凳子上:“在玉瑾公子那日带着人闯进本姑那小院的时候,本姑就已经睡了足足三日了,这三日从未间断醒过,就好像这三日只是一个晚上而已。而那日救活赵曦小姐后,回去便又睡了,这一睡又是三日后,本姑怕是以后有机会能够位列仙班,哪不道神仙都是这么爱睡。”
赵胜听着,他是真没见过哪一个人可以连连睡上三日一动不动的。
他低下了头,心中对于千岁的认知又高了。
“今日老夫特地带着女儿和儿子前来请罪并感谢四小姐,那日出手救了曦儿。”他看了一眼赵曦和赵玉瑾,两个人赶紧从凳子上站起来跪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动声色的喝着茶水。
汤腾看这架势赶紧也站了起来:“玉瑾公子,赵曦小姐,快快请起,这使不得啊,哪有长辈跪着晚辈的,这是折煞啊。”
梵氏也有些着急,催声去喊千岁:“小四,还不快将玉瑾公子,赵曦小姐请起来。”
她放下了水杯:“这一拜,本姑理应受着。”她抬头,看着汤腾和梵氏的脸色带着冰冷:“这一拜,本姑理应受着。”
“汤碎琼!”
“左相大人。”赵胜赶紧开口:“这一拜,四小姐是应当的,是他救了曦儿,该的。”
“可是国丈大人,使不得啊。”
“没有什么使不得。”他脸色也带着严肃,看着汤腾的面色有些不善。
汤腾眉头皱了皱,只能哎了一声不说话了。
她双手叠了叠,眼神看向了赵曦:“本姑这一生,只有短短八年,也只有八年的光景。”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外面的眼神里面带着清透:“短短八年。”
“四小姐?”赵玉瑾见她一脸悲伤忍不住唤了唤。
她心中一痛,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了。
“小四?”梵氏见她脸色不对赶紧从上面站了起来,汤腾也惊呼了一声,赵胜更是一把抓住了她即将落下来的身子。
“四小姐!”
她摇摇头喘了一口气伸手去找梦啼,梦啼就在外面,忽然看到千岁这样二话不说扭着身子就跑过来了。
“小姐,您怎么了?”
她的胃中一阵阵的血腥味往外涌,她拼命的咽了咽才将那鲜血再一次吞了下去。
“我无碍。”她闭上了眼睛,早上的不安再一次涌了出来,或许真的汤碎琼要回来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国丈大人若是无事的话,先行回去吧,本姑还有事情要处理。”她要离开,哪道赵胜却喊住了她:“其实老夫还有一事相求。”
她停了步子:“这次又是救谁?”
“四小姐慧眼识根,此次要救的是老夫的大女儿,也正是当今的容贵妃。”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容贵妃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本姑不是太医也不是大夫没有那个必要救。”
赵胜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决定:“四小姐,老夫知道您肯定不会出手的,但是老夫全身上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有的也不过是这一身的官爵,老夫的御林军令牌现在也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四小姐您愿意出手救容儿,老夫会将这顶乌纱帽摘下来送于四小姐,不仅如此,老夫愿意交出自己所有的影卫,只求四小姐救容儿一命。”
这影卫是什么,她不可能不知道。
她扭身看着赵胜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明亮:“明日早上,你遣人前来接本姑,本姑进宫且去瞅瞅。”
“真的?”他激动的看着千岁。
千岁没有回他而是转身走了,外面的天气依旧不好,就像她的心情一样。
这第二日也不过是眨眼的时候,那辰时还未完全结束,接人的马车就已经驱进了千岁的院子,是驱进了千岁的院子,而不是停在了左相府外。
她只是简单梳洗打扮了一番,便推门了。
梦啼今日不跟她过去,要留在院子里等消息,因为皇宫她这个小丫鬟没有特殊命令是进不去,除非她是千岁的贴身侍卫,否则真的没有进去的可能性。
“小姐,国丈府的马车来了。”
她脸上带着笑意,不知怎么,她见千岁的脸色好像比昨日更差了,忍不住担心了一把:“您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她扯着嘴巴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梦啼的脑袋:“无碍,只是没有休息好罢了。”
“小姐,奴婢跟您一块去吧,奴婢不放心。”
她摇头:“虽然我是天鸿女,但是也不能太过张扬,我现在已经很张扬了,皇宫那边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惦记上了,你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会,若是进了宫,我哪里还有心思去照顾你。”
“可小姐,奴婢担心您身体……”
“好了,我没事。”她拍了拍梦啼的脑袋,像个小大人一样出了门。
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日来接她的人竟然是淳于长恨。
他依旧还是那副面容,银狐的面具,纯白的衣衫,还有一双勾人好看的桃花眼。
他站在那马车前,风卷着他的衣角挽起了甚是好看的花,千岁看在眼里有些迷离了。
她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模样,灯光打在他的身上闪的她的眼睛睁不开,她那个时候还很智障的和他说,他有圣光,还有第一次见到那满院尸体的时候,她吓得整个人都软到在地上了。
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她才知现在的弋千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弋千岁了。
听到嗤笑声,淳于长恨这才转身,看到千岁的第一眼他动了:“你脸色很不好。”
她嗯了一声这才往那马车前去,长恨也不作假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放了上去。
她也没有不好意思,顺着那窗帘躺了进去。
马车夫是一个还算是识趣的老人,看到这种情况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启程了,便无话了。
她躺在马车里,挑起了马车的窗帘,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
长恨上车后就一直在看她,见那风吹动她的发丝,忍不住上前将窗帘挑了下来。
“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生病了?”说完要伸手去把她的脉,可是脉象一切都很正常,什么问题都没有。
她感受着长恨指尖传过来的温暖,忍不住笑了:“我说了,什么事情都没有,我自己就是个小大夫,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呢。”
他没有松开千岁的手腕。
“你说弋千岁去哪里了?他若是知道你这般会不会心疼的要死?”
“他与我心连着心,我悲伤他便悲伤,我难过他便难过,我如此他怎的不心疼。”抬起了眼帘,长恨看着她心中莫名一痛。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是……我死的那天吧。”
“嗯?”
“我死的那天她就回来了。”
“几十年?”
“或许吧。”
外面的风吹动着帘子,打出了一阵阵的响乐。
这前往皇宫的路程足足行驶了两个钟头,到的身后已经接近午时了。
千岁得了特赦令可以随便进出皇宫,而淳于长恨是王爷也不用拘束,说进来就进来了。
只是到了皇城脚下马车便不能进了,所以两人只能下马步行,千岁全程都没有用过脚,都是长恨自觉的一把将她抱了下来然后一路抱着走着。
她就像是习惯了一样,什么话都没有,只是在他怀中慢慢的睡了过去。
赵容是贵妃,住在贵妃荣悦轩的宫里,因为长年生命的原因,所以住的环境一直都很优雅仙素,就连那丫鬟们也都是特别安静沉稳的那种,而她的贵妃荣悦轩恰好又住在最边上,那里冬暖夏凉,是皇宫里面还算是很不错的一个位置。
长恨抱着她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恰好碰到有人在门口接应。
那接应的是个两个小丫鬟,看上去蛮机灵的,尤其是看见长恨和千岁之后,二话不说便行了礼:“奴婢见过安逸王,见过碎琼姑姑。”
她晃了晃身子醒了。
长恨嗯了一声,便自顾自的进门了,就好像这院子他经常来一样。
千岁抬着头一双扑陵的大眼睛看着他。
轻轻笑了笑他才回道:“小时候母妃和父皇从未管过我,是容贵妃将我带到四岁,而后我便出游了,也是容贵妃日日念着我。在我八九岁回来的时候是容贵妃第一个认出了我,对比我的母妃她才是那个真正疼爱本王的人。”
“所以说你认识容贵妃?”
“嗯。”
她低下了头:“把我放下来吧。”
他轻轻的一撒手将千岁放到了地面上。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国丈大人什么时候过来?”
“应当在御书房和皇上讨论正事,过来也怕是午时了。”
她嗯着,却没进去,那领着他们俩的丫鬟脸上都是露出了不明所以然表情。
“姑姑?可有不妥?为何不进?”
她动了动手掌:“药味太重了。”
那丫鬟眼睛动了动:“娘娘自打病来也有一年半载了,大夫说莫要开窗,吹伤了便不好了,再加上每日都吃药,如今药味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贵妃娘娘醒着还是睡着?”
“睡着呢,国丈大人早上便来了,说是替娘娘找了个活大夫,是左相府的四小姐。之前奴婢们也是听说了您救了赵曦小姐,所以心中便记着呢。国丈大人让娘娘好好歇歇,晚些时候便过来帮娘娘治疗,娘娘听了也没多大放在心上,毕竟她这病很久没有起色了,就连宋太医都无从下手,所以娘娘便没有抱多大希望,可奴婢这些宫女们却盼望着小姐早些来,这样也好治好娘娘。”
她笑了笑,这些小丫鬟倒是忠心的很。
长恨见她笑了,脸色也好了,心中便觉得有些放松了:“那你现在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不进去,且在这边等一等,时间还没到。”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石凳,二话不说便坐了上去,那宫女见她这么不着急却是有些着急了:“姑姑打算什么时候帮娘娘治疗?”
她见着小宫女着急了,赶紧出声安慰:“你且放心,本姑答应了国丈大人,定当也会尽自己的全力去救娘娘,你放宽心。”
那宫女见她这样嗯了一声便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