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长恨见她不着不急的喝着水,忍不住往她面前凑了凑:“是药味太重了?所以你不愿进去?”
她哼笑了一声,看着淳于长恨的脸上写满了平静:“我在等时机。”
听她这么说,淳于长恨不说话了,固然他也会医术,但是和面前这个小小的女娃娃想比,根本什么都不算。
天气还是以往的那样,只是稍微出了一点阳光,千岁就这样和长恨两个人坐在院子里面然后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水聊着天。
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到了午时三刻。
那午时三刻一到,她还没起身宫苑里就来人了。
“四小姐可到了?”这声音粗粗广广的,只要稍微一用心就知道是谁了。
那宫苑里的宫女一听有人来了赶紧三三两两往外走,然后快速的跪到了那大院里:“奴婢等见过国丈大人。”
赵胜穿着一身宫服,进门之后便对着那石桌上的两人走了过来,还一副恭敬的模样:“下官见过安逸王,见过四小姐。”
千岁也算是懂得礼貌的人,见他行礼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国丈大人有礼了。”
长恨也站了起来,一脸微微的笑意看着他。
赵胜满面的阳光,听到千岁的话目光往那黑暗的小屋子里面看了看,随后又带上了满面愁容:“四小姐,可曾看过容贵妃?”
她摇头也跟着看了过去:“本姑没进去。”
“为什么?”
“因为药味太重,而且这些药味不是香药味,是一股股难闻的臭药味。”
“臭药味?”两人都是看向了她,对于她说的臭药味心中都是不解。
她咳嗽了一声继续道:“俗话说的好,有病乱投医,而现在容贵妃就是这样的模样,她的病本来事可以有机会治愈的,只可惜吃的药多了杂了,将那些药的药性给化了,它们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毒药,愣生生将原本本该好起来的人慢慢的推向了死亡。”
长恨眉头皱了皱:“那现在容贵妃还有机会治愈吗?”
“如果换了别人可能没有,但是换了本姑就不见得了。”她重新坐了下来:“只要人死未超过三天,哪怕是没气息了,本姑也能让他们起死回生。只可惜,本姑没有讨的师傅的那一套针法,若是学到了,哪怕是死后七天也照样可以让他们起死回生。”她叹了一口气,就好像在说什么遗憾的事情一样。
赵胜和长恨都是惊呼了一声,她这话什么意思,两人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这就是传说中变相的为人续命啊!
“四小姐,老夫是信您有这个本事的,只求您救救容贵妃。”他作势就要下跪,千岁赶紧将他拦住了:“本姑答应过要救自然会救,更何况国丈大人也是付出了代价的,本姑没有理由不去救。”
长恨自知她心底是善良的,所以并未有任何的不妥,只是淡淡道:“那现在需要做什么?还是继续等吗?”
“不等了,再等等就要来人了。”她说罢提了提裙角转身就走到了那窗户前,然后轻轻的抬手要去开那窗户,谁知道她手还触碰到就被后面的宫女喊住了。
“姑姑,太医说娘娘体质弱,不宜开窗,小心受了风寒对病情不利。”
她扭着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小丫鬟,见她白白净净倒是很可人。
赵胜听到那小宫女的说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难不成你比姑姑会医术!”
那小宫女一听赵胜的话立刻就低下了头赶紧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还不快滚!”赵胜怒瞪了那宫女一眼,那宫女赶紧低下了头,不敢抬头正眼看着前方。
千岁看着这个宫女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你是容贵妃的贴身宫女?”
那宫女赶紧跪了下来,一副我错了的模样:“是。”
她嗯了一声,淡淡笑道:“那你起来将这个窗户打开,本姑手酸不想打开。”
她脸色一白:“奴婢,奴婢……”
“怎么了?是不是你的手也酸所以不想打开?”
“没有,没有,奴婢绝对没有。”
“哦?既然没有,那你起来将这扇窗户打开。”
她说罢便双眼紧紧的盯着那宫女,可是那宫女却丝毫未动。
长恨从她旁边动了动,也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你没想听到姑姑所说?还跪着做什么?”
赵胜也不是傻子,毕竟做到如今国丈大人的份上,肯定是内心什么都知道的。他见这小宫女跪在地上不愿意起来,心中便深知肯定是这个小宫女有猫腻,不然又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情况还不起来开窗?
他本来性子就是有点急,这会儿又见这个小宫女如此,二话不说立刻就气了,当即便抽着自己的大刀就是往那个丫头脖子上一靠,整个人都带着怒火:“没听到姑姑说的?是不是想死了!”
那宫女双腿一软直接就软在了地上,说话的嗓音也带着满满的胆怯:“奴,奴婢错了,奴婢马上开,马上开!”她赶紧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推开了那扇窗。
她的味觉嗅觉是正常人的好几倍,那窗户这么一开,屋子里面浓厚的药香味就这样弥漫出来了。
她双手掩着鼻子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长恨站在一步也是皱了皱眉头,那赵胜毕竟不是学过医术的人,所以对于这种药香的臭味自然是没有感觉的,可是他看到千岁和长恨都是如此,也是跟着一起往后退了。
“怎么了?”
她摇摇头伸着手掸了掸那空气这才咳嗽了两声:“好在国丈大人及早的找到了本姑,否则依照着药香的进度,只怕贵妃娘娘是没有几日活头了。”
赵胜啊了一声扭头便看向了那宫女:“你可有何解释!”
那宫女哭丧着一直摇头:“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
“你错在哪儿了!”
“奴婢错在……错在……”
“还说你有错!”赵胜的大刀再一次提了起来,那奴婢就这样闭上了双眼什么话都不说。
千岁赶紧上前将赵胜的大刀给拦住了:“哎,国丈大人莫着急。”
“四小姐,这个宫女一看就有问题,她若是害我容儿,我哪里能饶她!”
她呵呵笑了两声:“这个宫女有没有问题本姑一眼就看得出来,只是本姑还有事情询问这个宫女,现在若是及早将这个宫女给处理了,那娘娘的病因从何而起呢?”
他细细一想,还真是如此,这个小宫女身为容贵妃的贴身宫女,肯定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原因,哪怕是这个宫女有问题,也不能现在解决了,毕竟现在若是解决了,那他还怎么得知自己女儿的病因?
收回了大刀,他才沉稳了一些:“四小姐,可有对策医治我女儿?”
“自然是有。”她斜眼看了看他,随后从她的腰中掏出了一把的红色丝线。
“古人不近身便可悬丝诊脉,而本姑与师傅也曾学过这一招,没想到如今第一次使用怕是要用在容贵妃的身上了。”她笑了笑手中的丝线就这么一下子抛了出去。
她不知这个容贵妃所在的床榻更不知里面的情况,可这丝线就仿佛是有了灵魂一样,顺着那扇窗户就这么飞了进去。
她稳稳的拉住了悬丝,手在那悬丝上面来回摸了好几下这才将那悬丝收了回来,来回只见不过是一分钟的时间。
长恨没想到她这么快,脸上不禁带了一丝疑问。
“怎么样了?”
她微微抬了抬头:“容贵妃身体很虚,不仅如此,而且她整个身体皆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化,按照这个老化速度看下去,大约也就几天的活头了。”
赵胜的心仿佛是扎了一样,那双眼都带着诧异。
千岁见他这老头的模样甚是好笑:“而且本姑还探知到她的这种身体老化是服用了毒药造成的。”
她刚说完赵胜的大刀再一次提了起来,二话不说冲着那一边早就吓傻的小宫女打了过去,千岁看在眼里更是心中哎呦了一番然后一把拦住了他:“本姑有办法治疗她。”
“可是当真?”
“当然当真!”她看着赵胜那已经有些红的脸色忍不住往后退了退:“你放心,容贵妃不会有任何的事情。”
长恨见她往后退也跟着后退:“需要多久?或者需要什么?我去找。”
她摆摆手:“什么都不需要。”她走到了那宫门前然后双手就这么一推,那宫门开了,扑面而来的臭药味比那开窗户的时候更加的浓厚了。
她被这臭味熏的一直咳嗽,就在她要吐的时候一双手就这么捂住了她的嘴巴,那顾清香的感觉沁人心脾。
她抬头,便见长恨那银狐的面具发出了一阵银光。
“别说了,这里的味道太重了。”他也低着头,千岁整整比他矮了很多,一时间两人倒也是配的可以。
她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但是因为长恨的味道所以她走的很是舒服。
那宫门外的小丫鬟都没有进来,皆是站在外面,赵胜为了有什么意外,提着大刀就时守在了门口,可那门一开那味道顺着飘过去的时候他一个大老爷们就这么哭了,那眼泪无声的打在了他的大刀上,同时也打到了千岁的心中。
那个时候她就在想,这或许就是父爱,一种来自心底的父爱。
长恨将她的脑袋掰了回来,然后伸出手指了指那屋中的一处拐角,只见那拐角处的床榻上漫飞的窗纱异常的缥缈,而那窗纱下的人儿消瘦的可怜。
千岁往前走了走,拿来了他的手。
挑开了那床纱,她才见,那个人儿如此的可怜,她的面颊面黄肌瘦之中带着一股熏黑,虽说不怎么好看,可是如果仔细去看的话便知这个人儿在没有生病的时候肯定是极其好看的。
再见她的双手,竟然枯黄的如同骸骨一样,而她紧闭的眼睛早就已经开始往外凸着眼眶了,若不是她还丝丝冒出来气息,她可能就以为这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叹了一口气摇着头坐到了那床榻之上:“谁这么狠心,将你害成这个样子?”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可是那床榻之上的人仿佛听到了一般,眼泪顺着那眼眶掉落了下来。
千岁伸手为她拂去了一滴泪。
那人儿竟然被她的手触碰到了感觉,只是那么瞬间眼睛便动了。
长恨看在眼里,却揪在心中:“娘娘?”
他轻声一喊,床榻上的容贵妃却艰难的张开了嘴巴,那声音有气无力仿佛将死一样:“是……碎儿吗?”
长恨那银狐的面具动了一下,赶紧跟着坐了下来:“是碎儿,是碎儿。”
那容贵妃想咳嗽,可是却没有任何的力气咳嗽。
千岁眉头一皱赶紧连连点了她的两个穴道,那容贵妃哗的一口气才顺过来。
她终于喘过来了一口气,那眼神也顺着看向了千岁,虽然眼睛已经没有光彩了,可是那眼睛里面的感情是不会骗人的。
“你长得真好看。”她又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千岁微微一笑,对着她展示了友好的笑意:“娘娘您也很好看。”
她想笑但是脸颊却僵的很,只能勾了勾嘴角然后闭上了眼睛。
千岁见她累了,便将她往里推了推,长恨看着她这模样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容贵妃从十二岁进宫,八年过去了,不争不抢,一切都是温和对人,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这样……”
“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本姑这样。毕竟本姑顶着天鸿女的名号,代表了延安王朝的国运,本姑死,国运息,本宫活,天下皆活。”
长恨看着她,那眼中满是探究,千岁是什么人,能不知他所想?
“怎么?你是不是在想当初本姑做天鸿女的时候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没有。”
“没有?哈哈哈,王爷,您真的是不会隐藏心事。那日的确是千岁前去求了王爷,但是千岁可能没告诉你,左相府的四小姐其实就是天鸿女,而那百叶花那日是真的枯萎了,舍身主持本应该是你派人前去请过来,但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他匆匆赶过来,不是因为别的,仅仅只是因为那日延安王朝的国运动荡了,而动荡的原由便是本姑被处死。”
长恨歪头看她,脑海里恍然乍现了那日的景象。
他记得,他清楚的记得,那日他的属下没有接到舍身主持,接来的不过是一个小和尚的口信,说主持有事先行一步,他本以为是舍身主持先探知了秘密所以提前过来了,但是从未想到舍身主持是真的因为国运动荡前来。
还有那百叶花。
这百叶花自从延安王朝建国以来从未凋谢过,如今也有上百年了,日日夜夜放在皇家中,从未有任何的凋谢现象,就连大旱,狂风暴雨,甚至是将它放在日光暴晒之下都未有任何萎谢的现象,可偏偏那日凋谢了。
不说其他,只联合这两个事情来说,这左相府的四小姐很有可能就是天鸿女!
而且绝非是杜撰!
“怎么样?想明白了?”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千岁:“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就被蒙在鼓里?”
“没有,因为千岁她也不知道本姑就是天鸿女,直到后来本姑第一次施展灵力才知,本姑就是天鸿女。而且,本姑一受伤,那天地大作,不是狂风就是暴雨,本姑伤好这些就安然无恙。再说这几日的天气,本姑也说过,再次之前曾经连连睡了三日,而这三日天地阴云密布,虽说没有任何的雨滴,但是天气一直不好。而本姑醒后那天气瞬间就放晴了。”她从窗户外面看向了那天空。
长恨也跟着看出去,才见这时的天空竟然一片晴空。
她笑了笑:“本姑现在心情好,所以天气也是极好的,若是本姑心情不好,这天气马上就会变天。”说罢她一下撩起了自己的衣袖,忽然从身上拿出了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臂就是割了下去。
‘轰隆!’
只听到天空一声巨响,伴随着那天色的瞬间变天,晴空就这么不见了。
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手臂,然后将那鲜血滴在了一边的茶杯中。
长恨只顾着看外面的天气根本没有注意到千岁的变化。
她快速将伤口包了起来,将那鲜血放到了那床榻前,这才唤长恨:“怎么样?看出什么了?”
他快速的扭头便见她的伤口竟然包好了。
“你……”
“我?”
“你真的是天鸿女?”
“自然。”
“那我在宴会那日的晚上曾在树林里看到你身上一双翅膀是什么情况?你会飞?”
她想了想,脑子里面竟然搜索不到她所说的意思。
“你说的是哪日?”
“十三生辰那晚。”
“不记得了。”
长恨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翻了翻眼睛将床头那鲜血灌进了容贵妃的嘴巴里:“这是良药。”
长恨看在眼中,只是微微一眯眼便看出来那竟然是鲜血:“是血。”
“是血。”
他倒呼吸了一口气,他曾经听千岁说过,她的体质特殊,尤其是鲜血,可以毒死人也可以救人,他以前也是见识过那鲜血的厉害,可是没想到这个四小姐竟然也是这样的体质,瞬间便有些大脑思考不过来了。
“你和千岁一样?”
“我和她不一样,我的血只能救人,而她的血可以救人也可以毒死人。”她将那最后一滴血喂了进去,然后将那床帘放了下来。
“我们出去吧。”她说罢伸手去拉长恨的手,长恨就这样被她小小的手牵着。
赵胜就在外面,见他们二人出来了赶紧凑了过来:“四小姐,容贵妃她怎么样了?”
她没说话,而是将大门打开了:“无大碍了,你命人将这个房间好好的洗刷一番,然后再房间里面放上植物或是带着香味的东西,桃花什么都可以,这里太缺阳光了。”
赵胜没想到她只是进去了一盏茶的时间而已,没想到再出来的时候却已经将容贵妃治好了,霎时,那对她的感谢又增加了。
“四小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老夫之前答应你的会全部应数,只是现在可能还不行,老夫出于爱女之心,必须要等到容贵妃完全好了才能履行自己所说,请四小姐见谅。”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赵胜,好一会儿才笑道:“本姑很羡慕赵曦,也很羡慕赵玉瑾,更羡慕容贵妃,她们有一个很疼爱他们的父亲,也正是因为这个父亲,他们的生命才能够继续得到升华。”
赵胜被她说的愧疚了,整张脸上都带了遗憾:“老夫没有四小姐说的那么好,我的孩子们变成这样,老夫心中比谁都愧疚,更对不起他们的娘亲,只是现在,老夫尽了所有的努力让他们还能好好的活着,只要是我赵胜活着的一天就绝对不允许我的孩子们有任何的危险和意外,这样年百之后才能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他们的娘亲!”
千岁甩了甩衣袖往宫门外走,长恨也跟着往宫门外走,他们两个人身上有共同的悲伤点,也共同不被喜爱,所以对于赵胜的父爱,他们想不到也无法去享受。
“老夫叩谢四小姐救女之恩!”赵胜虽然不知道左相府的情况,但是从千岁的身上和表现不难看出来,她生在那样妻妾成群的府中日子也是不好过。
否则她不会这么小就一身的技艺,更不会这么小撑着一副不符合自己年纪的成熟感。
在那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这么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那宫门处。
看着一闪闪金光闪闪的大门,千岁忍不住笑了:“这一闪闪的紫金之门关注了多少的悲欢离合,也封闭了多少人的感情,它碎了无数人的梦,更是禁锢了所有人的自由,多么可悲的一个地方。”
长恨看她脸上抑制不住的悲伤心中一痛:“那你你?活在左相府那个地方,这么强撑着自己,痛苦吗?你只有八岁,也不过是八岁,名门望族,名门淑女们在这个年纪也不过是在家中刺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