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靠着一边的石凳看着梦啼那不明白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笑:“你太小不懂,我知道就行了。”
“啊?”梦啼还是不明不白,那药膏抹在脸上感觉清清爽爽极其的舒服。
她看了一眼梦啼没有任何的毛病后这才转身进了屋子,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她这爱睡觉的毛病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的重,甚至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睡起来都觉得是极其不够的。
梦啼见她转身又进了屋子忍不住去唤她:“小姐?”
她摆摆手打了个哈欠:“哈~,我困了睡觉去了,有什么事情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我一个小丫头没事过去干哈。”
“可是小姐,若是晚上那国丈大人再过来的话那可怎么办?”
“过来就过来了呗,反正就算是过来也是跪在门口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梦啼见她已经进去了,那说话便是没有什么用处了,哦了一声这才继续给自己红肿的脸颊抹着药膏。
她进了屋子脸没洗牙没刷就这么往床榻上一坐,刚坐下这才感觉自己手掌心痛疼难忍,她呲了一下牙齿这才发现手掌心的伤又出来了,她方才用障眼法将这个伤给挡住了然而并不能让他真正的消失,顶多只能维持一会儿,如今那时间过去了这伤也该出来了。
她叹了一口气,随便找个手帕将那伤口包住后便躺到床榻上睡着了,她睡眠格外的沉,几乎是睡到那种怎么喊都喊不动的状态,也正是因为如此,梦啼每次唤她都要唤很久,可唯独那此后的那三日梦啼怎么唤都唤不醒,直到那前院的人带着人冲了进来。
“汤碎琼在哪儿!”这声音很是浑浊也很是震撼,稍微一听便知是谁的了。
她晃了晃脑袋,整个人仿佛炸裂了一样。
艰难的翻了个身子她才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在她身侧的是双眼红肿脸颊红肿的梦啼。
方才那声音很是高昂,可是这个丫头趴在她床边睡的格外的沉,就连汤腾那怒叫声都没有听到,想来也是累极了。
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她房间的大门也就这样被人猛地撞开了。
这声音极其的大,直接将梦啼也给吵醒了,她激动的啊了一声赶紧从床头坐起来,一入眼便看见了千岁,当时就激动哭了:“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她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汤腾再次的大叫声:“汤碎琼!”
她皱着眉头,再见那边人却已经闯进来了。
她烦躁的嗯了一声,这才见汤腾手中竟然提着一把长剑,而且那目标正对着自己就是而来。
“老爷!”
“滚开!”梦啼一把抓住了汤腾的腿,哪道身板太小一下子就被踢开了。她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汤腾会忽然这样,二话不说立刻从床榻上跳了起来:“爹爹,你做什么!”
“别喊我爹爹,我没有你这个逆女!”他操着长剑对着千岁就是砍过去。
梦啼惊呼了一声就要跑上来,千岁却快一步躲开反手便将汤腾手中的长剑夺了过来。
“爹爹,到底出何事了?”
汤腾知道她是有武功底子的人,也没有和她硬碰硬,反而是怒目瞪着她:“你自己做的好事你难道自己不清楚?”
她眉头皱了皱,不过是睡了一晚,第二日竟然就变天了,难不成是国丈意识到赵曦真的命不久矣,现在已经跪在府前了?她想了想二话不说当即便回道:“难不成国丈大人真的已经带人跪倒了府前?”
“你!”汤腾怒目瞪着她,就好像她方才说的话不过是废话一样。
“你糊涂啊糊涂,那国丈大人是什么人难不成你是不知还是如何?如今可倒好,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你说现在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她眼睛翻了一下:“爹爹,他今日下午便已经派人找上门来了,是女儿将他们又重新送了回去,此外,女儿还想告诉您的是,受欺负的是您的女儿不是它国丈府!”
“你还在嘴犟!当初是不是你将人家赵曦小姐打成重伤?又是不是你将亲自前来的国丈大人哄了出去?现在,赵曦小姐死了,这责任是不是该你来负!”
她一听赵曦死了,瞬间脸色就开花了:“赵曦已经死了?”
汤腾震惊的看着千岁:“你,你!”
“爹爹,如今那国丈大人在哪儿?”她看着汤腾那指着自己的手忍不住发笑:“您放心,这责任女儿肯定会负的,只是如今这国丈大人在哪儿,女儿要亲自去看看。”
说罢她便起身去找衣衫,汤腾就跟在她的身后,看到她这样立刻扭身:“你难道还要让左相府背负其他的罪名吗!你要想想你是左相府的四小姐!不是一个独自的人!”
她刚走没两步就听到汤腾这么说,忍不住哼哼笑了两声:“女儿站在什么地方女儿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只是您要知道当初过分动手的是赵曦,是她先动手欺负了司马家的夫人,女儿是出于帮助这才帮了司马夫人,可是后来我放手了,是赵曦她拿着酒瓶砸了过来,这点,女儿就觉得女儿没有错,如今女儿让国丈大人跪在门口求女儿,这已经是恩赐了。若说国丈大人真的疼爱她的女儿想罢自然也是不介意的,可如今他若不是那么做的话就代表他的女儿在他的心里根本什么地位都没有,我这是在帮赵曦检测她父亲的真心。”
说完她停都没停,直接甩着衣袖便往那前厅跑。
梦啼赶紧跟上她,可哪道她的速度太快梦啼根本跟不上,只能站在后面远远的喊:“小姐,您慢点!”
她没停,步子却越加的快了,本来到前厅应该是许久的路程偏生被她只有那么几分钟就到了。
若是她没见过什么大阵仗,那这次国丈大人的到来那就可谓是很大的阵仗了。
那偌大的前厅包括那大门的门口站着的,跪着的几乎全都是丫鬟侍卫和家丁,她看了看,人头很多,要是数的话想罢也是数不过来的,她特地抬了抬头看过去,竟然在最里面看到淳于长恨,宋述怀,以及淳于流连和赵玉瑾。
这四个人虽然说不是死对头但是也是不好说话的人,可这会儿却忽然凑到了一起,不是她想,只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而这大事也莫过于那赵曦的死了。
她哼笑了一声,这才见那最面前坐着的人不正是国丈大人赵胜吗?
而在她最前面的不正是主母梵氏吗?
她哎呀了一声,今天这阵仗自己这边的人明显少啊。
摇了摇头,才听得前面忽然传来了稀稀拉拉让路的声音,她赶紧抬头便见自己所站的地方竟然被让出了一条大路。
她点点头,心里很满意,二话不说,操着步子便往那前厅走。
梵氏没想到千岁会忽然出现还这么快,当即便傻了,可是脸上却又不能表现出对她的厌恶,只能老远就对着她喊:“小四,你爹爹呢?你怎的来了?”说完便伸手去拉她,她看着那梵氏的脸忍不住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身子轻轻的闪开了。
梵氏怔了一下,只觉得有东西略过自己的脸颊然后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千岁转了个圈稳住了身子,那面纱下的脸颊好似比前些日子显得更加的好看了。
她调笑了一声二话不说身子便歪坐到了那榻上,随手将身边的酒杯掸落在地。
“怎么?国丈大人这是没想清楚?”她抬着头眼角微微一斜竟然在那人群当中看到了一口棺材,而在这棺材里面不用想便知道是谁的尸体了。
赵胜前些日子来的时候是脸色严肃,可今日却好似又苍老了十几岁一样。
赵玉瑾也满脸的悲伤,尤其是在看到千岁那笑嘻嘻的脸庞后,心中更是痛恨,他往前一站就要开口怒骂谁道却被淳于流连一把拉了回来然后按住了身体的经脉,直接让他说不出话来。
淳于长恨看了一眼千岁,那眼中满是惋惜:“三日前国丈大人来寻过你,那日可能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这才让你心中不满,如今赵曦小姐死了,便再也无话可说了。宋太医已经将所有的医技典故看了一遍,可是赵曦小姐奄奄一息的时候依旧没有将她救回来,今日正是赵曦小姐死的第一日。”
她看了一眼淳于长恨,没想到他居然会帮国丈大人。
“哦?是么?那关本姑什么事情?”
“你不要得寸进尺!”赵玉瑾一把推开了淳于流连,那瞪着千岁的眼睛里面全部都是愤怒。
“怎么?本姑这边受了委屈还不能诉说了?更何况那日先出手的可是赵曦小姐,本姑重伤了她,她本该是有生还可能的,但是是你们将赵曦小姐生还的可能性给掐断了,如今她真的去了,你们难道不应该让逝者安息,反而跑过来找本姑作甚?”
“汤碎琼!”赵玉瑾眼圈红了,那手中早就准备的剑就这么抬了起来。
“玉瑾!”他的剑还没出来就被坐在一边面色难过的赵胜喝住了。
“爹爹!”
“休得无礼。”他气息有些不稳。
千岁就侧卧在那床榻之上,听到赵胜的声音心中开始有些笑意了:“国丈大人想的怎么样了?是要女儿还是要自己的地位和权利?”
他没回答,而是站了起来走到了那棺材的面前,霎时间那棺材就这样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中了。
梵氏站在那边说不上话自然也是退到了一边,毕竟现在她才是最没有身份的那个人。
他摸着棺材换了一口气,就连那脸色都变得柔和了:“老夫这一生只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如今进了宫做了贵妃,可是却命不久矣,纵使皇上再宠爱她老天爷也不能救回她的命。二儿子便是玉瑾,他虽然不是特别的聪明但是他肯努力,总是将自己逼到不能再逼的地步。而三女儿便是我最疼爱也是最亏欠的一个孩子,她生下来便没有享受过娘亲的宠爱,生下来她的娘亲,老夫一生挚爱的妻子就这么撒手人寰。老大进宫的那天,她出生了,而她的娘亲也丢下了她,这是老夫的女儿,是老夫的心头肉啊,所以她自小要什么便给什么。老大进了宫,老夫不能天天去看,更不能月月去见,所以我只能将对老大的思念放在她的身上,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再加上,皇上对老夫的信任,对老大的宠爱,所以更是将她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夫地位不低,手中又握着御林军,所以更是不肯低着头看任何人,尤其是知道了曦儿重伤,我甚至是找遍了全朝就连外塞的太医也找了,可是依旧什么结果都没有,就连宋太医都无处可使,所以我心中难过,我心中恨啊。”
他苍老的眼眶里面泛了泪水。
“我恨我为什么没有好好的照顾她,我恨为什么她的娘亲这么早撒手人寰,我恨若是她好一点点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他满是皱纹的手略过了那棺材盖,眼中,嗓子里面全是水渍。
“我曾在她娘亲走前信誓旦旦的答应过她,此生不娶好好照顾三个孩子,可如今,两个孩子都将离我而去,如今,便也只剩下玉瑾与我相伴,若他日玉瑾再上战场,那我赵家又有何颜面去黄泉面对列祖列宗,面对我的妻子!”
他说的声泪俱下,周围听了都是往外掉着眼泪。
千岁看在眼里,心中也是动容的,因为赵胜说的话那里面到底有没有感情,她是知道的。
赵玉瑾站在一边,眼睛也红了,虽然俗话说的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又能怎样呢?面对骨肉亲情,真正有爱的人如何不落泪?
她正了正身子:“国丈大人对本姑说这个是何意思?难不成让本姑心中感动?那本姑可能要好好的告诉国丈大人,本姑心中并无感动。”她从榻上站了起来,长衫顺着那榻上倾斜而下:“本姑自出生从未享受过任何的宠爱关爱,包括如今皇上的恩宠,那也只不过是皇上念及本姑是天鸿女所以给的特权!说到可怜,这天下还有比本姑更可怜的人吗!”她猛地转身,那双眼睛里面写满了对俗世的恨意。
“八年了,数载八年了,本姑如今能坐到这个地位,不容易啊!”
她年纪虽小可是说话却透露着大人的气势。
“不妨明白的告诉您,我汤碎琼从不畏惧任何人,因为我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若是赢了,那便是天下共赢,若是输了,也不过是我汤碎琼这一条命罢了!我又有何畏惧!”
赵胜抬着眼帘看她,似乎是想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出什么,可是她的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就连情绪都看不出来。
他低着头,心中便已明了,这个女娃娃为什么能做天鸿女,因为她的确除了一条命除了那个胆儿什么都没有了,赢了便罢了,可输了也不过是一条命而已,而她根本不在乎这一条命。
“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明说了。”
他叹了一口气,磅礴的夜色忽然传来了一阵轰隆之声,这声音极其的大,伴随着轰隆声落下的便是那塔塔踏的雨声,那无数的人就这样站在那雨下,一句话都说不得。
他转身,手提着自己的衣衫就这么在雨中面对着她跪了下来。
“爹!”赵玉瑾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千岁没动,双目就这么坚定的凝视他。
“玉瑾,跪下!”
赵玉瑾掀衣而跪,伴随着他的跪下,那周围国丈府的人全部都跪了下来。
梵氏惊呼了一声赶紧捂住了嘴巴。
赵胜双手并在一起然后放在了地上,自己的脑袋就这么跟着磕地了:“赵胜恳求四小姐救老夫小女儿。”
“国丈府恳求四小姐救三小姐。”
赵胜:“他日不及,愿交出御林军令牌,交出一切权利和势力,只求四小姐救老夫小女儿!”
他声音拖得很长。
那声音一阵阵的回响,千岁闭上了眼睛就这么听着,直到那声音的消失。
雨声伴随着那恳求声就这么渐渐的飘远,然后不知所踪了。
她往前站了站,步子就这么也走进了雨中。
可让人震惊的是,那雨水仿佛是刻意避过了她一样,丝毫未沾身,衣角都没有湿过一片。
赵胜看着她已经确认她就是天鸿女了。
“求四小姐救小女。”
“求四小姐救三小姐。”
她就站在赵胜的面前,低头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包含了深究。
“国丈大人,本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的家人,你的女儿,你的儿子,你的妻子和你的权利地位想必,哪个更重要!”她声音铿锵有力,字字打入了所有人的心中。
他面视前方:“我的女儿,我的儿子,我的妻子。”
“若是本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先选择女儿吗!”她所说的机会便是时光倒流,让他前来寻找千岁的那个机会。
赵胜闭上了眼睛:“会!我不想失去我的女儿!”
“那本姑再问你,若是用你的性命换你的女儿,你愿意吗!”她声音有些激动了,说话的语速也快了。
赵胜想都没想:“愿意!”
她倒呼吸了一口气。
“很好。”
他抬头,一双有故事的眼睛就这么看向了她。
“哈哈哈,很好,很好。”
“四小姐。”他唤了一声。
“不用说了,本姑会救回赵曦的。”她走到了那榻前,随手一点,那掉落在地面上的酒杯就这么飞了起来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若是你方才犹豫了,那本姑此生都不会出手救赵曦,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国丈大人,你是个好父亲,是个好丈夫,只可惜老天爷给你下了绊子,让你变成如今这般。不过,本姑这人想来情绪不稳定,虽说之前你们国丈府是得罪了本姑,但是赏罚恩明,如今你说的话本姑很满意,那就代表了本姑对国丈府已经开始有改观了。对此,本姑自然也是该有表示的。”
她将那斟酒的杯子就这样提了起来,只是轻轻顺着自己的指尖一滑,那指尖之血就这样落入了杯中然后合着酒水融为一体。
“国丈大人,您该庆幸,庆幸没能与本姑真正的成为敌人。”她站了起来,手对着那棺材轻轻一挥,那棺材的门就这么唰的一下掀开了。
周围的人都是吓了一大跳,可再见那棺材里的赵曦小姐又是满脸悲伤。
千岁呵笑了一声,天空中的雨水好似听到了一般,瞬间不下了,夜空又是如此的明亮。
这等景象其他人怎见过?纷纷都是低着头议论千岁是真的天鸿女,可以操控一切。
她端着酒杯,看着那棺材里还算是完整的人儿忍不住嗤笑了:“哎呀,你们说本姑怎么就不是这赵曦小姐呢?若本姑是她,想罢如今也是受尽宠爱,说来也是,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老天爷给国丈大人使了绊子,说不定在将本姑派下来的时候也用了小手段,真是可笑。”她将酒杯对着她的嘴巴伸过去,几乎只是瞬间那掺了鲜血酒水就这样渗透了进去。
她懒散的抬着手,身子有些摇晃:“我应是江湖悠悠,饮一壶浊酒,醉里看百花深处愁。莫把那关外野游,留佳人等候,梦里殇情高几楼。”
伴随着她身子的摇晃,是一阵阵赵曦的咳嗽声。
她眼中满是悲伤满是凄凉,身子如此的缥缈,合着那无边的夜雨就这么随风而去。
“爹,爹爹。”赵曦刚咳嗽了两声嘴巴里面便着急的喊着爹爹。
赵胜一看赵曦竟然活了,当即便大哭着将赵曦抱在了怀里:“曦儿,曦儿。”
“爹爹。”赵曦刚半睁开眼睛便开始大哭。
那一抹红色的身影仿佛是枫叶一片就这么离开了。
赵胜看在眼里,也自知她的悲伤:“赵胜谢姑姑救女之恩,感恩戴德,不剩余力。”
她抬着手却也只能摆摆。
“这时间,最悲伤的也不过是她,更不会是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