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焦急不安地等候在手术室的门外,心中惴惴不安。这时候我已经心无杂念,我只想着里面的手术一定要顺利,他一定要平安。
我深恨自己年少的时候不懂事,只是想着自己的委屈,一点都不曾体谅过他的难处,除了跟他吵架,从来也没有跟他好好交流过。如果当初我能事事顺着他的意思,现在就不会变成如此糟糕的状态。
我越想越是自责,越想越难过。
这时有个年轻的小伙子轻手轻脚走过来,他犹豫着说:“你是穆颜小姐吗?方先生说今天的事情不想闹得太大,他让我送一张支票给您作为补偿,如果你觉得不够,钱的事情还可以商量……”
我怒不可遏,失声大笑起来。我想我这时候的样子一定很凶恶,那个年轻的男人都被我吓得连连后退,就好像我是会吃人的母狮子。
我拿过那张支票,看都不看一眼,毫不犹豫就撕成碎片使劲摔到他身上。
“滚!”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个字。
小伙子吓得不敢停留,转身就跑。
我内心最后一根防线瞬间崩溃,我贴着墙壁堆坐在地上,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我不懂,一个人曾经口口声声说爱你的男人,承诺要守候一世的男人,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绝情。赶尽杀绝还不算完,逼得你走投无路也不算完,到底怎么样才算完?他的报复一波接着一波,到底怎么样他才算满意,才能放过我?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整个人麻木了,浑浑噩噩,直到小护士过来把我搀扶起来。
“请问你是穆子文的家属吗?”
我赶紧擦了擦泪痕,紧张地说:“是的,我是他女儿,他怎么样?手术很顺利吗?”
护士歉意一笑,说:“不好意思,穆小姐,这里有个地方需要你签字,还有些事项我们需要跟你说清楚,关于手术的风险。”
主治医生和护士跟我说了一大通医学专用术语,我听得昏头转向,有一点我清楚了,那就是我爸爸的病情非常严重,手术成功率很低,医生完全没有把握。他的意见是保守治疗,但是保守治疗我爸爸可能会变成植物人,永远没办法醒过来。
医生同时还很婉转地向我表达了关于治疗费用的问题。
“穆小姐,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光是每天用于维持病人基本生理功能的仪器就要上千块,更不用说其他药物和治疗的费用。”
我一咬牙,说:“医生你放心,费用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绝对不会拖欠。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够救活我爸爸。”
医生犹豫了一下,说:“办法是有的,只是……费用太高,大概要一百万左右吧。”
我怔了一下,我现在身无分文,光是每天维持基本治疗的费用就够我头大的,更别说凑齐一百多万。
我想跟继母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房子抵押出去救急。可是当我来到家的时候,发现门前一片狼藉,还有两名工人正很吃力地抬着沙发往门外走。
“你们要干什么?”我赶紧上前阻止他们。
这时候屋里面走出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斜了我一眼说:“干什么?这房子现在是我的。”
我大吃一惊,问了半天才弄清楚,原来继母昨晚连夜就把家里的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跑了,房子也被她贱卖了,今天上午刚办理了过户手续。亏我爸爸那么信任她,房产证上面写得都是她的名字,她居然在我爸爸最危急的时刻抛弃了他。
我也没什么时间感慨人情冷暖,现在对我来说,最十万火急的事情,就是凑钱,凑钱,凑钱。
屠黎黎和我表哥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帮我凑了一些钱,勉强能支撑一段时间,但是我爸爸的病花钱如流水,我必须尽快想到赚钱的渠道。
我拼命做事,只要能赚到钱,不管多辛苦我都会去做,每天兼职做两份工,三份工,午夜班,我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可是赚来的钱杯水车薪。
这个星期医院已经给我打过三次催费通知电话,我被逼无奈,偷偷拨打姬老板的电话。姬老板之前给过我一张名片,我自己都没想到会派上这种用途。
姬老板听完我的倾诉,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没问题,方夫人。你的身份就是一个很好的噱头,我给你的工资可以是其他女孩子的两倍,客人给你的小费也全归你,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还可以预支三个月的工资给你先去救急。”
“不是,姬老板,你误会了。”我的脸滚热滚热,比喝了最厉害的烧酒还难受,我硬着头皮说:“我不想出卖身体,我只想……我能不能,只做别的服务,比如陪酒、唱歌之类的,我唱歌还是可以的,我上大学的时候得过我们学校歌咏比赛一等奖。”
姬老板沉默了片刻,笑着说:“方夫人果然是大家闺秀,瞧不起我们做皮肉生意的——没关系,你不用解释,我明白,我全明白。我从来不会强迫女人做事,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你要明白一点,在我这里,想彻底保全自己,很难。”
我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就是万丈深渊,但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一个人躲在更衣室的角落里,哭了很久。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浓妆艳抹,窈窕的身体裹在一袭紧身包臀的大红色皮衣皮裙里面,穿出来的绝对比露出来的还少,男人看了我保证会流鼻血。
可是这样的我真的很陌生,我没有勇气走出更衣室,更没有勇气去接待那些男人。
我后悔了!
妈妈桑是一位三十刚出头的成熟女性,她也等了我好久,终于不耐烦了,过来揽住我的肩膀,温和地说:
“妹子,这第一天呢,就是一道坎儿,迈出去就好了。你放心,姬老板交代过,我会尽量护着你的。”
“你自己也要留神。”她意味深长地叮嘱我说:“这些男人们都是衣冠禽兽,只要进了这里面,马上变身豺狼。”
我机械性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