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失去知觉。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虚弱无力，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只有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守在病床前正打瞌睡的屠黎黎觉察到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兴奋地说：“你可算醒了，你都昏迷一天一夜，我去喊唐医生。”
“我……我怎么了？”我的意识还有些模糊，一开口才觉得喉咙像被无数的小刀割裂，生疼生疼，声音沙哑难听，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呀，你大出血，唐医生说血色素只剩下三克，再晚来一步性命恐怕都保不住，真是万幸啊！”屠黎黎向来心直口快，毫无遮拦。
我心里一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拼命想要去抚摸肚子。屠黎黎一惊，赶紧按住我的手指，眼圈也红了。
“宝宝呢？”我喃喃地说，整个人惶然无助，“宝宝呢？我的宝宝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声音太过凄惨，惊动很多医生护士跑进来看，大家七手八脚把我摁回床上。我身体无法挣扎，只能闭上眼睛，任由泪水直淌而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啊？
一连三天我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不想说话，不想睡觉，不想吃饭，不想喝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宛如一具只剩下呼吸和心跳的行尸走肉。
屠黎黎很是着急，想过很多办法来说服我，甚至刚把小茉莉也抱过来宽慰我，但不管是她的劝慰还是孩子的哭声我都充耳不闻。
唐继风劝住了心急如焚的屠黎黎，他说应该给我一点时间，这样我才有可能挺过来。
第三天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打在我身上，柔和的光线忽然吸引了我。我艰难地扭过头看着窗外昏黄欲落的太阳，情不自禁下了床，来到窗户旁，随手打开窗户。
我正在贪婪的呼吸着外界清新的空气，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屠黎黎手里的托盘和刚洗的水果洒落一地，她捂着嘴巴，脸色煞白，紧张兮兮地摆手说：“小颜，我，我不过去，你别……别冲动。我……我叫唐医生过来，你别动啊！千万别动！”
她哇啦哇啦就像一个移动的高音喇叭，整个医院都能听到她在大声叫着“唐医生”。
唐继风很快被她硬拖过来。
唐继风比她冷静多了，看到站在窗户边的我，只是简单地“唔”了一声，淡定地说：“醒了？饿不饿？你去弄点稀粥之类的半流质饮食给她，太久不吃东西，胃肠受不了，不要吃太多，小半碗就好，每隔半小时吃一点，明天就可以恢复正常饮食，但不可以吃太油腻的东西。”
屠黎黎“啊”了一声，说：“你这就完啦？你……你不劝劝她？”
唐继风困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
“劝什么？她已经醒了，你以为她还会去寻死？”
我忍不住笑了，低声说：“谢谢唐医生的照顾，那我今天是不是可以出院？”
屠黎黎听到我的声音很平静，这才敢过来扶着我，把我拉回床上。
“你总算正常了。你躺着休息，我去买稀饭。”
屠黎黎走后，唐继风还继续留在病房，帮我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然后说：“你可以回家休养，不过有些事，作为医生，我还是应该跟你说明一下，因为你有权知情。”
我凄凉一笑，有些意兴阑珊。
“原来唐医生也早就知道，这件事……我不想再提。”
唐继风一滞，脸色微红，他略带尴尬地说：“我不是说方慕言，我要说的是跟你身体有关的事情，我是医生，我只做分内的事情。”
“你出血太多，耽搁的时间又太长久，我们已经尽力挽救，但是……很遗憾。还有就是，此次大出血对你身体的影响太大了，所以，以后你很可能都不太容易怀孕。”
我默然无语，神经质般地大笑两声。
屠黎黎满怀热情端来一大碗粥给我，我勉强吃了一点点，身体终于有了力气。我们收拾了一下，离开医院。
我们俩来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一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停靠在我们身边。阿彪匆忙从车里走下来。
“夫人。”他还像以前那样称呼我，只是神情有些局促不安。
我注意到他时不时回头看看车子，猛然醒悟到，那个男人应该就坐在后车厢的位置。
我还没得及开口，屠黎黎率先发飙。
“你来干什么？是不是你们那个不要脸的总裁要你过来的？他还有脸吗？你让他自己来，看我不打死他！”
身体娇小的她居然把体形高大威猛的阿彪逼得连连后退。阿彪神情尴尬，笨嘴拙舌地解释着，可是依着屠黎黎的脾气，根本不可能给他解释得机会。
最后阿彪被逼无奈，只能强行把她推开，举着一个文件袋冲我扬了扬。
“夫人，方先生说，有些文件需要您……签署一下。”他吞吞吐吐。
屠黎黎狐疑起来，劈手抢过过文件袋翻了一眼，神色大变，随手把里面的文件揉成一团，狠狠地砸向车子。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闺蜜气得浑身发抖。
我按了按她的肩膀，慢慢走向车子。
贴了隐形膜的车窗只能映出我的倒影，看不到坐在里面的人，但我确信那男人就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我们俩只隔了一张车窗玻璃。
我扶着车窗艰难地弯下腰，捡起被我闺蜜揉得皱皱巴巴的文件，小心地抚平，第一页只有五个大字。
离婚协议书！
我无声地笑了。
我对阿彪说：“行，我签，把笔给我。”
阿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到处找签字笔，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我不耐烦了，摆手制止他说：“算了，不用找！”
我把离婚协议书平铺着按在车窗玻璃上，咬破食指，一笔一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末了，我举着签了血字的协议书，俯下身贴近车窗玻璃，微笑着说：“你是老板，你说了算，现在，你满意了吗？”
我冷笑着丢开手，协议书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