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方慕言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仍旧很平静。
我努力深呼吸，调整了一下，颤声说：“嗯……点错了，没事。”
他沉默了一下，说：“手术不顺利吗？”
我登时绷不住，泪如泉涌，尽管努力捂住嘴巴，还是有无法压抑的哭泣声隐隐透出。
话筒的另一端又是一阵沉默。
“我马上过去。”
他迅速挂断电话，我越发绷不住，蹲在地上小声哭泣着。
方慕言赶过来把我从地上强行拉起来的时候，我的腿已经麻木到完全没有知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赶紧把我抱到旁边的休息椅上，小心地揉搓着我的腿部。
“没事。”他怜爱地抚摸着我湿漉漉的脸颊，温和地说：“我进去看一下。”
我拉住他的手，一边哭一边使劲摇头。
我也说不出来心里为什么这样害怕而抗拒，大概是处于希望和绝望的边缘，害怕看到肥皂泡的破灭吧。
方慕言把我拥进他怀里，动作很是轻柔，他吻着我的额头，轻拍着我的后背，就好像在哄一个胡闹任性又彷徨无助的孩子。
“穆小颜，有我在不怕。”
“我保证你爸爸不会有事，手术一定会顺利的。”
我的脸贴紧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恍然间宛如时光倒转，我又找回之前那份让我安心的感觉，很安稳很安稳可以值得你依靠一辈子的平静感，天塌下来也会有人帮你撑着的安全感。
我在他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
手术还在进行中，我还在煎熬中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只是他一直陪在我身边，紧紧握着我的手。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终于变成绿灯，我爸爸躺在病床上被小护士推出走出手术室的大门。我激动地冲过去，看着爸爸平静地呼吸着，我悬在半空的一颗心这才缓缓落地。
一脸疲惫的唐继风紧随其后，他摘下口罩对我笑了笑，说：“一切ok，手术中出了点小意外，所以导致时间比预期中长了一点点，不过结果是很好的，你不用担心。”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
麻醉的效果还没有消失，爸爸还在昏睡中。我在病房里守在他床边，方慕言也陪在我身旁。他翻出手机随手打开，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机之前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手机刚打开，就有电话疯狂地打进来，屏幕闪烁不停。是冯安娜的来电。
方慕言去走廊里接听了电话。
夜深人静，那边的似乎非常火大，声调很高，隔着话筒我也隐约能听到一点声音。
“……你在哪里！……这个合同签不成了！你知不知道这个项目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
方慕言很是冷静，他等对方发泄完毕，才平静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那边的声音弱了下去，低低地又说了几句话，我就听不清楚了，他们谈了一阵子，方慕言挂了电话回到病房。
我不安地看着他，小声说：“有事你先忙吧，谢谢！”
最后这两个字我真的是发自肺腑，刚才如果不是他的陪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说：“光谢有什么用呢，欠债，肉偿吧！”
他的冷笑话实在太冷，我尴尬地抬眼去看天花板，余光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我，我的脸慢慢开始发热。
我窘迫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当晚他没有离开，一直陪着我守候在我爸爸的病床前。后半夜的时候我让他去休息，他却让我去休息，我们俩推来让去，最后谁也不肯离开。我到底没撑住，天空蒙蒙亮的时候，迷迷糊糊打了个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就看到天色已经大亮。
我抬起头发现病床空了，立刻跳起来，刚转身却看到方慕言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我爸爸从洗手间走了出来。我松了口气，赶紧过去帮忙搀扶。
“我爸醒了，你怎么不叫我？”我小声对方慕言说。
方慕言白了我一眼，说：“叔叔刚醒，他要解手，叫你一个女人起来有什么用。”
我一怔，没想到他居然细心地想到这一层，更没想到的他居然屈尊降贵帮我照顾我爸爸做这样的事情，心中百般滋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爸爸的的手术做的是微创，所以对身体的损伤并不大，而且手术之后药到病除，他很快就能苏醒过来，只是神智还有些混乱，像个孩子一样，甚至都不认得我，语言也有些障碍，说话不清不楚的。
医生说，我爸爸心脏栓塞伴随轻微脑栓塞，经过手术治疗，心脏已经基本恢复正常，脑部的栓塞只能慢慢调养，让身体自我吸收栓块，至于神智方面是否能完全恢复正常，只能看天意。
方慕言知道我爸爸病情稳定后才离开医院。
中午的时候，外卖员过来送了两份煲汤，并且指明一份是给我，一份给我爸爸。我打开给我的那份，西红柿炖牛腩，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道煲汤。
我注意到汤碗下面压着一张字条，很生硬很霸道的四个字。
“全部喝光！”
我甚至能想象到要求加上四个字时那男人冷冰冰的面部表情，不禁莞尔。
下午的时候，唐继风过来做例行查房。他给我爸爸做了简单的检查之后，满意地说：“恢复得不错，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我也很高兴，随口问道：“唐医生，我爸爸现在的情况适合一次长途旅行吗？”
唐继风皱着眉头看着我，显然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解释说：“我想带我爸爸去散散心，然后一个安静的地方调养身体，只是担心他承受不了长途旅行的劳累。”
他思索了一下，说：“两个周后再复查一次吧，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你想带他全球旅行都可以，不过要记得每半年要回来复查一次。”
我点点头。
唐继风歪着头看了看我，忽然说：“穆颜，你这次是真的要离开方慕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