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得迷迷糊糊,一下被挡住眼睛,本能地用手肘捣向我的胸口。我闷哼一声,咬紧牙关,拼命抱住他,低声说:“不要睁开眼。”
他似乎也明白过来,默不作声地躺在远处,但是身体却不能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火堆已经悄然熄灭,而此时星辰隐去,太阳还没有升起,正是夜里最黑暗的时刻,他若是贸然睁开眼看到四周一片漆黑,他的黑暗恐惧症恐怕就是当场发作。
但即便如此,他内心的恐惧还是不可抑制。
我用力抱住他,拼命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方慕言,你说他们是不是正在大山里找我们呢?”
“哦对了,你的打火机呢?我把柴火点起来,很快就好。”
我一边胡乱安慰他,一边在他身上翻找起来,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东西。我急得满头大汗,而他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手指冰凉。
我好不容易找到打火机,他却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腕,吃力地说:“别,别去。”
“我很快就回来,真的很快。”
“你,你不会点火,柴火大概也用光了,你自己不要去林子里找枯枝,不安全。”他急促地说,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我没想到他现在这种状况下,还惦记着我的安全,心中有些莫名的酸楚。
“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没用好吗?”我嗔怪地说。
“不要走!”他固执地不肯松手,就像小孩子渴望得到糖果般的迫切,“别,别离开我,别让我一个人呆在黑暗里。”
他的声音很弱,语气有点乞求的意思,方慕言一向是冷硬的做事风格,极少露出如此软弱无助的一面。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里也很难受,于是顺着他的意思,说:“好啦,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我跟你讲,天马上就要亮了,你赶快睡觉就没事啦。”
我反手握紧他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贴。他似乎稍微安定了一些,身体还是僵硬的,精神紧绷。
我知道他此时的内心肯定被恐惧占满,要他睡觉是不可能的,我又怕他的情况恶化,再像上次一样出现休克症状,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去哪里找医生帮他急救啊。
所以我没话找话,搜肠刮肚给他说些小笑话,小故事,脑筋急转弯,无意中还讲了一个鬼故事。
讲完我才觉察出来,大为后悔,心想他本来就很紧张,再说这个不是变相加重他的恐惧心理吗。
他闭着眼睛,居然吃力地笑了起来。
“呵呵…你这个笑话说的不错。”
“我之前说的不好笑吗?”我悻悻然地说。
他扭了一下身体,换了个很舒服的姿势躺在我怀里,低声说:“要不你跟我说一下,现在外面还有那么黑吗?”
我抬起头看了看天际,四周仍旧一片漆黑。
我说:“现在啊,天边已经放白了,透着光,蒙蒙亮的,我能看到你的脸,你的头发,你的身体,再等一会儿太阳就会从地平线下面钻出来,等会我们一起看日出,亮堂堂的大太阳,想想就很暖和对不对?”
他微微一笑,说:“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好像升起一轮大太阳,感觉没有那么黑了。”
我们俩安静了一会儿,我仍旧亲密地搂住他的脖子,然后情不自禁就把脸贴到他的胸口,他心跳很快,慌乱迷茫。
“穆小颜。”他慢慢地喊出我的名字,停顿了片刻,忽然开口说:“我很想你。”
周围安静地仿佛连空气都要凝结,我仍旧趴在他胸口,感觉到他的心跳明显加速,剧烈而有力,宛如千军万马奔驰呼啸。我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拒绝或者假装没听到,或者……吻他。
我分不清刚才到底是谁主动的,反正当我醒悟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亲密地吻在一起,激烈而狂放,仿佛挣脱了一切束缚,无拘无束,无所顾忌。
他的身体还在微微发颤,我的身体也在发颤,他是因为恐惧,我呢,我在害怕什么?
这个吻仿佛点燃了他身体里最狂热的部分,他很快就变被动为主动,手指温柔地抚摸着我身体的肌肤。我内心极为矛盾,既有抗拒,似乎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天际终于开始泛白,黑暗褪去,昨夜的激情仿佛也随着黑暗的褪去而悄悄减退,就像草尖上的露珠,随着太阳的升起,终究会了然无痕。我们俩依偎在一起,坐在一处大石头的边缘,静静地看着天边的鱼肚白,慢慢变成层层叠叠的红霞,太阳从地平线上冒出头来。
我试图把手指从他掌心里抽出来,他敏锐地觉察到,霸道地握得更紧,同时蛮不讲理地强行给了我一记长吻。
“穆小颜,回到我身边好吗?”他闷闷地说。
“为什么?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赌气又给了我一个吻,弄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我想要反抗,结果他给我的答复是更多的吻。
“行了行了。”我招架不住,喘息着大笑起来,“你不要耍无赖。我妈妈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想到现实,我的心一片怅然。
“那不是问题。”他平静地说;“重要的是你的态度。”
“我不会回到你身边的。”我毫不犹豫地说。
他表情一僵,无法掩饰自己的失落,眼神黯然。
“我只能说,给我们俩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不确定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我不能承诺任何事情。傻子才会相信共白头,你说呢。”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穆小颜,如果我说,为了你,我愿意做一次傻子,你会不会陪我一起再傻一次?”
我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我哽咽着说:“方慕言,骗过我一次就够了,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承受第二次。”
“不会!”他非常坚定地说。
他这个人并不会甜言蜜语,也不会赌咒发誓,只有那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比誓言更沉重。
我只是不太确定,自己这一次的选择,是不是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