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不舒服，起身向外走去。
妈妈说：“你去哪里？”
“我头疼。”我低声说，“我先回去了。”
妈妈说：“子皓，你帮我送她回家吧，麻烦你照顾她一下。”
卫子皓答应一声，跟我一块走出大厅。
我心里非常不舒服，晚上做梦也乱七八糟，一会是冯安娜满脸是血，一会是方慕言抱着她满脸痛苦的样子，看得我心力交瘁。
第二天，我悄悄去了一趟医院。我很容易就在贵宾特护区找到冯安娜的单人病房，房门没有关好，露出挺大的一道缝隙，站在门前就能看到病床的位置。我看到趴在病床前沉沉睡去的方慕言，他满脸倦容，右手握着冯安娜的手掌，牢牢掌握却又小心翼翼，仿佛握着最心爱的珍宝，又怕伤到又怕她飞走。
我必须得承认，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的内心深深动摇了。
我想，其实我大概也搞不清楚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跟方慕言之间，算是爱情吗？我很茫然，我爱他吗？有多爱？他爱我吗？有多爱？
或许吸引我们越走越近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我们是同类而已，因为都很孤单又很怕寂寞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依偎着取暖。
有人拽了我一下，把我拉到走廊上。
唐继风看着我，表情非常严肃。他斟酌着说：“穆颜，我觉得你似乎不适合在场，冯安娜的病情恶化，受不了任何刺激，如果她醒过来看到你……”
“我知道。”我打断他的话。
我们正好站在走廊宽大透明的玻璃窗下面，午后暖暖的阳光照进来，然而此刻阳光晴好，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秋风的寒冷萧瑟。
我是个怕冷的女人，守着温暖的阳光就会觉得很幸福。我要求的从来都不多，可是命运能赋予我的，却太少。
“我知道，我不该贪心。”我眯着眼睛看着晴朗的太阳。
我会想起一年前的这时节，也是秋天，我跟他相遇相识，彼时他凶狠如狼，我畏缩如兔……后来，他送给我一间又宽又大的烘焙坊，宽大的落地橱窗，我最喜欢坐在宽大的窗沿，品着咖啡和甜点，享受午后温暖的阳光，享受岁月流长。
那时候我就想，这样，就很好很好。
“我爱上了一个我根本就爱不起的男人。”我喃喃地说。
“他也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很好很好……”其实我不知道他到底好在哪里，他的脾气总是那么臭，心眼又小爱记仇，自大自狂又自恋，总觉得全世界都爱他……有时候我也努力想着他的缺点，但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我也爱他，是的，我也爱着他。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唐继风叹了口气，他大概准备了很多说辞，却没想到我根本不需要他说服什么，他反而有些歉意。
“他……真的很在意你，我说过他是个感情上的笨蛋，永远不懂得爱情，只会用他自己的方式一味胡闹。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不然不会拼了命地救你，也不会为了你努力改变他自己。他的黑暗恐惧症已经好了很多，你或许不会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头……当然这和你的帮助也有很大关系……”
我笑了笑，再次很没礼貌地打断他的话题。
我望着他漂亮的眼睛，轻声说：“你真不是一个好的说客。”
我笑了，他稍微有点窘迫，很快正色辩解说：“我不是要说服你什么，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在这个世界里，想要完全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事情太难了。给他一点时间，他需要慢慢解决掉这些问题。”
我仍旧在笑，花枝乱颤。
“不能按照本心做事，不是因为太为难，不过是懦弱而已。”我笑容忽然一收，平静地说：“我是个没有耐心的女人，我最怕等待，更害怕寂寞。”
唐继风还在考虑他的措辞，有人默默从他身后的走廊拐角显身而出。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向他背后，唐继风也觉察到，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却被人慵懒地抱在怀里，他奋力挣扎了一下，却像掉进豹子手底的猎物，无力逃脱。
我无心猜测两个男人之间的暧昧关系，我看着满脸玩味的蓝素成，情不自禁出揣测起来，昨天的晚宴事件和今天唐继风的说客行动是不是都是这个男人设计好的，他的确非常宠爱自己的妹妹，不惜手段。
“我跟你说了，你那套没用！”蓝素成一脸不耐烦外加嫌弃地看着唐继风，抱怨说：“宝贝，你怎么不听我的呢，不乖！”
唐继风英俊的脸庞刹那间涨红了，他奋力挣开蓝素成的胳膊，恨恨地说：“滚！”
紧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补充说：“你别乱来啊！”
蓝素成懒洋洋地走向我，挑起浓密修长的眉毛，说：“我们能谈谈吗？我听说你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我叹了口气，说：“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呢？蓝先生，你不就是想让我离开方慕言吗？我答应你。”
蓝素成怔了一下，他大概没想到会这样顺利，不禁怀疑起来，冷冷地盯着我，仿佛在判断我的诚意。
我也不想跟他解释什么，疲倦地转过身，沿着长廊向外走去。
走廊很安静，我的心也出奇的平静，感觉不到任何悲伤。如果说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大概就是被外面秋叶散落的景象勾起的一丝怅然。
身后似乎有个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默默跟随着我，当我停下来，刻意侧耳倾听的时候，那声音又悄然消失。我觉得自己现在的心境挺好的，所以不想回头。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我意外遇到迎面而来的卫子皓，他怀里抱着鲜花，手里拎着水果篮，看起来是要来探望病人。
我心念一动，主动迎上他。
他见到我不禁诧异，说：“小颜，你也在？……我要去探望一位朋友，正好一起吧！这人你也认识的，就是……”
他跟我说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说是某某公司的董事，但我并没有什么印象。
我匆忙拉住他的衣袖，有些暧昧地抱住他的脖子，低声说：“送我回家，好吗？”
“你怎么了？”他更加惊讶。
“送我回家，帮帮我吧。”我低声恳求。
卫子皓不再犹豫，他扶住我的腰迅速把我带到他的车里。我走得很急，不由急促喘息。卫子皓忽然凑过来，我情不自禁地将头后仰，下意识地避开他。
他却微笑着说：“我帮你系上安全带。”
我满脸羞赫，含糊地说了一声“谢谢”。
卫子皓扶住方向盘，慢慢启动车辆。
他忽然说：“没事了，他已经走啦！”
我的脸更加发烫，我的小心思已经被他看破，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