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的“害苦了自己的儿子”，难道是指段睿曦父母出事那事情？
她曾听段睿曦提起过，好像是因为他父亲和母亲相爱，老太太要求两人断开关系以家族事业为重，但段睿曦的父母却很固执，说什么也要在一起，甚至不顾一切逃走了，直到生下段睿曦才回来。
事已成定局，老太太反对也没用，于是母凭子贵，这一对苦命鸳鸯到底成功走到一起。
然而老太太不喜欢段睿曦的母亲，百般挑刺，后来更是同意别人的要求，给段睿曦的父亲制造外遇机会，然而段睿曦的母亲清高的性子受不住，在吵闹一段时间后抑郁而终。
段睿曦的母亲去世后，段睿曦的父亲艰难把儿子养大，却在几年前，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在段睿曦母亲的忌日里出了车祸，抢救无效死亡。
虽然这一切不是段老太太指使的，但老太太在其中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她不杀伯仁，伯仁因她而死。
所以段睿曦怨她恨她跟她对着干……但因为是唯一的奶奶，也不能对她做什么，只能且爱且恨着了。
听老太太这话以及从她神情来看，老太太是后悔了的，只是这世上最缺的，永远是后悔药。
周浅夏不知道有着这样经历的老人家再次拿起打鸳鸯的棒子时候是什么心情，她盯着老太太的神情看半响，既察觉不到老太太的虚情假意，也没察觉到她的格外诚意，完全是顺其自然的效果。
或许，老太太觉得，不管怎样她都只有一个选择，所以不妨多给一个无用的选择，这样的话就算将来段睿曦跟她算账起来，也不至于全落下风——毕竟老太太曾经给过选择的机会了呢，是她不要的。
对于老太太的心机，周浅夏有点无奈和反感，但这些情绪都像一拳砸在棉花上，什么效果都不会有。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抬眼的时候，忽然有了些恶趣味：“老太太，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极其不要脸的女人，妄想攀附阿睿，会不折手段也要将他困在身边的，您给我机会，让我自己选择，我真的动心了，想自己任性一回呢。”
老太太眉角一抽，神色倒没有太大波动，站起身子，巍巍颤颤往外走。
“那好，你走吧。”
啥？就这样了？
周浅夏傻眼，追上去问道：“您这是同意我和阿睿在一起了？”
老太太哂然一笑：“不同意能有什么办法，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还有主见，要是不同意，鱼死网破只怕更糟糕。”
离得近了，似乎还能听到她微微的叹息，“我只有阿睿一个孙子了，总不能把他逼死吧。”
只有一个孙子？周浅夏不解：“您不是还有段飞扬和段蓉蓉两个孙辈吗？”
难怪段飞扬说老太太偏心，这心确实偏得厉害。
老太太闻言却是嗤了一声，没有解释，眼里却极快飘过不屑，道：“我只有阿睿一个孙子。”
这是在强调？没想到老人家也有这么固执到可爱的一面。
不过周浅夏这时候可没心情欣赏老人家的多面，她心里因为老人家刚才的转身而挠得痒痒的，问道：“我真的可以跟阿睿在一起，您不阻拦？”
“我倒是想，不过由不得我做主。”老太太摇头，似乎一切都不在控制中了。
周浅夏怔愣：“段家和林家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如果我带走了阿睿，您和段氏，会怎么样？”
“最坏也不过那样了。”老太太轻嗤，“我老人家这么多年来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一时的不顺，还不至于一点都承担不住。”
那就是代价还是不轻了，把压力放在一个老人肩上，让她全部承担，周浅夏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老太太要还是那么强势，她可以理直气壮拐着段睿曦走，理直气壮憎恨老太太，可老太太用的是柔情攻略，她却茫然了。
她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别人对她三分好，她记得七分。
等在外头的江瑶看到人出来，急忙迎上来：“谈得怎样了，那老巫婆是不是逼着你赶紧滚离她孙子身边？”
周浅夏摇头，情绪有些低落：“她没有逼我，只是告诉我目前情势的困窘，然后给我选择，无论是留在段睿曦身边还是离开，主动权都在我手上。”
“那是好事啊，可以眼都不眨选择留下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江瑶沉吟，“难道是用你妈妈的病情威胁你？不离开，就不给她找那个什么史密斯医生？”
周浅夏再度摇头，老太太的心思，她越来越看不透了。
“老太太说，如果我选择留下，还是会帮我找史密斯医生给我妈治病的。”
“这……”江瑶有些不懂了，“这难道不是高兴的事情吗，你干嘛一脸苦瓜相，别是这个时候圣母了吧？”
“人都是自私的，但有些东西，自私不如放手。”周浅夏想起老太太那段话，嘴角溢出苦涩的弧度，“段氏和阿睿的处境已经那么艰难，我难道还要雪上加霜？”
“我去，这么说来，你拒绝了老太太给你的第二选择，还是想离开了？”江瑶瞪大眼睛，很不可思议，“周浅夏，你没发烧吧，你当感情是儿戏，说放手就放手？”
“我很清醒。”周浅夏看着天色，眼里掠过一丝毅然，“爱不是负累，我想放手。”
本来老太太的第二个选择她是动心了的，能够跟段睿曦在一起，受点苦难有什么，大不了风来雨来她陪他们一起担。
但老太太在临出门时候的那几句话……
嘴巴愈发苦涩，仿佛把心口堆积的所有味甁都翻了过来。
“瑶瑶，我要出国了，妈妈的病情刻不容缓，我想早点给她治疗。”
江瑶表情怔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什么时候？”
“明天。”
江瑶犹豫半响，还是没忍住道：“明天就是段睿曦和林月菲订婚的日子，你确定是明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