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曼退了出去，空荡荡的病房内便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一个站在一边眸光幽深。
盯着昏睡的人好一会儿，路宸倏忽笑了，走过去坐在床沿，轻声道：“你看，现在也就只有你能听我说几句话了。”
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有共同要对付的目标，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比任何人都接近。
正因为是这样矛盾的关系，所以他们才能彼此说上两句话。
因为有些话，只能跟她说，只能说给她听。
又或许——
“如果不是你昏睡着再也醒不过来，我应该也不会对你说那些话的。”
他的戒备心素来很强，虽然心里头苦，如果不是觉得特别安全，他也不会说出来。
“她一直奇怪我为什么总是来看你，其实原因很简单，只因为这个人是你，只能是你。”
如果是周浅夏，他的故事一定不敢对她说。因为周浅夏护着段睿曦比护着他更多几分，告诉周浅夏，只会把自己推上无尽的深渊，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只有林月菲，被段睿曦伤过的林月菲，对段睿曦跟他一样了解的林月菲，才能体会他的心境，明白他的苦衷。
当然，如果林月菲醒着，那么聪明美丽的女人，即使面对她，他也不敢轻易吐出自己的心声。
人，有时候大抵就是这样矛盾的吧。
“有时候既想你醒过来，跟我一起解决面临的困境，可有时候，却又害怕你突然醒过来。”
路宸喃喃低语：“月菲，你说我该怎么办？越来越陌生的自己，变得都快认不出来了。”
“如果你醒着的话，一定会嘲笑我的吧。”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短，平时虽然很少有除却工作之外的联系，但彼此都有一些默契，对待问题上的默契，还有认知上的默契。
这不，连跟段睿曦翻脸，走的路都是一样的呢。
“现在的段氏风雨飘摇，虽然他一直在努力挽留颓势，苦苦支撑，但我觉得，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你想想看，安基集团是什么样的公司，当他盯上一块肥肉的时候，又岂能轻易善罢甘休。”
说到这里，路宸的眸光闪烁着些许的痛苦，重重吐了口气。
“早就预料到安基集团不会放过段氏，我却忘了能牵扯到段氏的人，又何只是段睿曦。段睿曦那么狡猾，要对付他谈何容易，于是他们只能朝他身边的人下手。”
“浅浅出事了，我几乎要崩溃，可是我没有办法，想要报仇，我只能依赖着安基集团，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你一定非常看不起我，为了报仇，我都快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一号人了。”
路宸痛苦地捶了捶脑袋，又是深深一叹。
“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我把段氏最近的情况告诉你，想必你是愿意听的。”
林曼曼打水回来，路宸还在给林月菲讲述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嘴巴里有些发苦，瞄一眼正在“深情”诉说的男人，摇摇头，默默退出去。
正好还没吃宵夜，肚子空落落的，还是先去填饱肚子，而空间，继续留给有情人吧。
路宸的耳力很好，自然听到林曼曼离开的脚步声，不过他也不在意，还在温声软语给林月菲说着最近身边发生的事情。
林曼曼故意给两人腾空间，去吃个夜宵，半天都没有回来。
路宸说了些话，有些乏了，但林曼曼还没回来，他也不好离开，于是继续留下来。
时间有些晚了，林曼曼打的水还没送过来，他转身拿了桌上另一个水壶，准备出去打水，却还没出门，病房里的电灯倏忽剧烈闪动一下，紧接着暗了下来。
正想要出去看看情况，却突然发现窗外的走廊里一道黑影飞快闪过。
路宸心头警铃大作，一闪身躲到门后。
不过几分钟，那黑影又再度出现，在病房外面蹑手蹑脚探了探，推门进了来。
路宸屏息静气，按兵不动，打算看他做什么。
那黑影进了病房，四下查看无人，忽然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躺在病床上的林月菲胸口捅去。
居然是要杀人！
路宸大惊，再也顾不上遮掩身份，直接冲过去，劈手去夺那黑影手上的匕首。
那黑影却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反应，一个侧身躲开了他的袭击，反手，匕首转移方向，径直朝他捅过来。
竟然是个练家子高手，反应和速度都不是盖的。
路宸并没有专门习过武，在打斗方面颇为吃亏，好在他体力不错，两人纠缠扭打在了一起。
病房不算宽敞，被两人激烈的动作横扫，东西稀里哗啦砸了一地，不过没人关注那些东西的价值，因为都在以命相博。
敢杀人的，基本上都是要豁出去了，一旦失败，别说好处拿不到，更有牢狱之灾的风险。所以被发现后，自然是想要杀人灭口。
而路宸并不想让林月菲死，更不想让自己死，为了两个人的性命，他必须拦下这个试图行凶的人。
只是黑影手上有武器，又有些功夫傍身，他投鼠忌器，还要保护躺在病床上的林月菲，基本上没占到什么便宜。
更甚至，这会儿他被黑影死死摁在身下，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就离他喉咙不过三寸，要不是他双手在拼尽全力抵挡，只怕现在已经成为了冰冷的尸体一具。
只是这样的抵抗，又能坚持多久呢？
路宸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刀子在朝着他的喉咙一点点逼近，而他尽管满头满脸的汗水，依然不断处于劣势和下风。
眸光不经意朝病床上的人扫了一眼，悲叹喊道：“林月菲，你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再不醒过来，我和你都要永远躺下去了！”
对他来说，死并不可怕，只是这样的死法，还有那么多未能完成的遗憾，实在是不甘心。
但不甘心，又有什么用？
他一个人打不过这个黑影，死亡不过是迟早的事了。
只是可惜了――
“林月菲，没想到最后还是我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