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浅夏原本看到安北南禁不住荡起涟漪的心,在听到从安北南口中吐出的话后,一点点沉了下去。
相识多年,她怎么可能听不出他没说完的话的意思。
他在说她水性杨花,宁可相信郑岚,也不相信她。
或许,从来就不相信她。
但现在,安北南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他的相信与否以及喜欢或者失望,都是无关紧要的。
周浅夏唇边扯起几分只有自己读懂的嘲讽,定定神,端着盘子走了过去。
她乖巧地把菜盘子端好,才想迈步进入厨房,安北南却按捺不住心思,喊住她:“浅夏。”
周浅夏垂于身侧的两手不可微见一颤,转身抬头,微笑看过去:“安少有什么吩咐?”
安北南语一噎,眸光起伏不定。
曾起何时,他们是最亲密的人,她的厨艺她的美好,只能为他一人所拥有。
可现在,她却系起围裙,为别的男人做起了饭,难不成是心中已经没有了他?
心思翻转间,唇齿间却只能吐出这样一句话:“你怎么在段少家里?”
这话问得突兀,就像是丈夫质问出轨的妻子一般。
周浅夏扯唇:“敢问安少,您是以什么身份问的话?我的男友,还是别人的未婚夫,亦或是路人?”
可能没想到素来小鸟依人的周浅夏竟有这么尖锐的一面,安北南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得讷讷开口:“我只是关心你。”
“关心我的人多去了,不差安少你一个。”周浅夏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声音虽轻,话里的刺却让人退却,“而且,你似乎并没有资格。”
安北南面色难看起来:“浅夏,你一定要说这么难听的话吗?我依然是你的朋友。”
只是不是男朋友。
周浅夏微微眯起眼睛,感觉眼里有微妙的酸涩涌过,仰头,声音清浅而凝重。
“安少,我没有你这个朋友。”
说完她径直转身进入厨房,关上门的那一刻,鼻子瞬间红得通透。
“安北南……安北南……”
她咬牙轻喃,眼里的泪意却不自禁划过眼角。
这个男人,曾是她最爱的人啊,她为了他,倾付出自己所有的热情和爱意。
可也是这个她最爱的男人,为了自己的事业,联合别的女人给她下药,毁了她的身子,坏了她的名声,甚至还恬不知耻说让她给他当情妇,因为她已经不干净了。
她永远记得他当时轻鄙的眼神,那里面夹杂着欣喜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无视的愧疚。
她不懂,为什么别人的爱情可以那么纯粹可以放弃一切相拥,而她的爱情,却是要毁了她让她不得不放低身段去迁就去忍辱负重?
可安北南猜到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尾。纵然他毁了她,她也不会如了他的意,成为他不能见光的小情人。
她渴望的爱,断不可能卑微到这种境地。何况毁了她,便是她的仇人,她怎么可能去依附自己的仇人?
“周浅夏,你没有那么轻贱的。”她仰望着天花板,低低开口,一串泪花似流星快速没入鬓角。
“安北南,你也不会那么好运的。”
客厅中,在段睿曦冷厉却又散漫深邃的目光下,安北南拘谨地抓紧了膝盖上的文件袋。
“段少,您觉得这份企划书如何?若能合作,安氏绝对会以最高的诚意对待,包括材料,工人,技术,都将是最好的投入,绝不叫您失望。且安氏的提成降低五个百分点,是别的公司绝不可能退让的利润空间。”
段睿曦依旧懒懒靠在沙发上,目光慵懒,细看里面却有万千情绪流涌,深不见底。
安北南心底打个鼓,有些热切而惴惴不安起来。
东江项目利润空间空前巨大,即使安氏少拿五个百分点,也只赚不亏。
安氏最近出了内鬼携款潜逃,资金严重短缺,为填补亏空,甚至他都不得不和郑家千金郑岚订婚。
如果拿下东江项目,不但能挽救安氏的经济危机,更能在同行面前狠狠扬眉吐气一把。
所以东江项目,他势在必得。
只是段睿曦的态度让他颇为琢磨不透,作为业界顶尖的企业,站在金字塔上端,段氏并不缺少合作伙伴。
段睿曦的沉默让安北南越发不安,十来分钟后,终是忍不住开口:“段少,您觉得这个项目怎样?”
段睿曦闻言瞥他一眼,这么沉不住气,跟他父亲安世远差远了。食指轻扣在沙发边缘,说出的话漫不经心,却似乎答非所问:“听说你和周浅夏是男女朋友?”
安北南心头一惊,想起上次和郑岚订婚时候看到段睿曦和周浅夏手挽手进来的场景,再联系周浅夏出现在段家,讪讪一笑,道:“段少说笑了,我已经有未婚妻,跟周浅夏已经是过去式了。”
说着生怕段睿曦嫌弃他和周浅夏的过往,连忙补充道:“其实我和周浅夏的感情并不算深,交往也是止乎于礼,跟普通的朋友没有两样。”
前来送汤的周浅夏听到段睿曦的话步子一滞,再听到安北南的回答,唇边不由露出一个极其讥讽的笑容。
她掏心掏肺对待过的男人,原来竟是对他们的过往这样鄙夷,竟是这样急着撇清关系呢。
段睿曦早就发现周浅夏呆滞的身影了,薄唇微勾,目光隐晦不明,道:“你们为什么分开?”
安北南却是没有发现周浅夏,为了讨好段睿曦,道:“本来就没有多深的感情,性格不合,便就和平分手了。”
顿了顿,腆着笑脸:“浅夏的脾性身段都是极好的,段少能抱得美人归,安北南甚是祝福。”
这是要把她推出去献好吗?周浅夏哂笑一声,她总算看清了这个男人。
虽然不喜段睿曦的做法,但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今天段睿曦的多管闲事,她对安北南终究还是抱有几分难忘的旧情,哪怕这个男人对她那样的狠。
“安少说错了,我和段少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周浅夏几步上前,将汤盆往桌上轻轻放置,看向安北南的眼神冷然嘲讽。
“段少的身份不是谁想高攀就能高攀的,浅夏只是段家一个佣人,自认没这个福分和胆量。”
突然庆幸起来,多亏了段睿曦的恶意刁难,否则面对安北南,她还真不知道用什么身份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