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谷决跪在我面前,不住地向我磕头,不住地向我道歉。
他把女儿还给我,他说,余情深,你走吧,走到天涯海角,走到我找不回你的地方,永远都别回来,我不爱你了,我已经不爱你了,你走吧。
我反手扇了他一个耳光,冲他咆哮:凭什么?你凭什么不爱我?你折磨了我三年,我却连女儿都给你生了,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不爱?
我被自己惊醒,浑身是汗,心脏狂跳。
视线在头顶漆黑的天花板上汇成一片,我目光空洞,仿佛可以透过那片漆黑的天花板,看到我梦里的那张脸。
睡在我身边的小人动了动,突然幽幽转醒,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妈……妈妈……”
女儿醒了。
我亲了亲她的额角,“继续睡吧,小米粒。”
为什么要叫小米粒呢?
因为她姓谷啊。
小米粒跟我在一起不久,就学会了叫我“妈妈”,秦嫂说,这叫母子心连心。
我笑笑,不晓得她如果和谷决在一起一段时间,会不会也学会叫“爸爸”。
那天,谷决当真把女儿还给我了,我带着她回到了荷兰,这段日子,我在这边过得很安稳。
只不过,我清楚知道,这种安稳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该来找我的人,迟早会来。
果不其然。
***
这天下午,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秦嫂陪着小米粒在院子里玩。今天小米粒好像胃口不太好,我想亲自给她煮点粥。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声巨响,我反应过来,迅速跑到院子里,可小米粒已经不见了,秦嫂躺在地上,额头上挂着血,人已经昏迷了。
我不知所措,手机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
“情深,今天晚上七点,来伦敦街325号找我。我亲自将你女儿还给你。”
他亲昵地叫我,口吻和往昔一模一样。
我用力攥紧手机,指甲仿佛都要嵌入肉里。
晚上七点,我准时到达了伦敦街325号,那是一家蛋糕店。一推门,一股甜腻的味道便迎面扑来。
他就坐在墙角,把小米粒圈在位置里面,面前摆着三份甜品,空着的位置上,点的是我最喜欢的提拉米苏。
我冷步走过去,坐下,不咸不淡地喊他:“晟哥。”
易晟没有死。
我三年前就知道了。
易晟抬眼,视线在我脸上兜转一圈,然后笑着将一杯咖啡推到我面前,“你的旧习惯,半颗糖。情深,你快喝吧。”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
他戴着帽子,遮掉了左边丑陋的半张脸。他原本的皮相并不差,可是现在,左脸上却多了一块褐色的疤,左边的眉毛也少了半截。
那是在那场大火中留下的伤,也是谷决在他身上种下的痛。
我伸手去抱还在专心吃蛋糕的小米粒,想把她抱到自己这边来,可易晟手一拦,截住了我的动作。
“晟哥,她只是个小孩子,我们之间的事,没必要把她牵扯进来。”
易晟点点头,“也是。”
说着,他手一挥,招来了手下,“把小朋友先带下去,我和小姐说说话。”
场子都清理干净了,我和易晟对峙着坐着,空气里流转着僵硬的气氛。
倏然,我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
“晟哥,对不起,当初我一走了之跑到荷兰来,是我不对。
我没用,我杀不了谷决。
我贪生怕死,我怕被他发现,这三年我一直在给他下慢性毒药,所以我只能逃出国,不让他找到我。
晟哥,你要罚就罚我吧,我一个人受着,我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易晟没说话,良久,他扶起我,贴心地将我膝盖上的灰尘拍干净。
“情深,我怎么会怪你呢?
我要怪也是怪我自己,是我没用,这一躲就是三年,害你被谷决囚禁在身边三年,受尽折磨,还要为我和父亲报仇,几次三番想着给他下毒。
谷决不是个简单人物,你毒不死他也是正常。
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地就跑了?难道是怕我,利用你来威胁谷决?”
话毕,他突然扳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仿佛要将我捏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