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前,我才放低了声音,悄声说道,“他心情不好,说的话你们不要放心上。”
女人愧疚的垂着头,低眉顺眼的模样像极了一年前陷身困境的自己。我莫名感到同情,却也无力帮助他们。
顾晋恺的话有他的道理,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可怜人,最不缺的就是无病呻吟。想要过得好,唯一的方法是靠自己,逆天改命。
送走两人,我转身回了病房,已经包扎好伤口的顾晋恺半坐在床上,半笑半怒。
“我心情不好?”
问话声轻挑戏谑。
我敛下了目光,不自在的抿着唇,“你都听见了?”
“秦珞,你当我聋了?”顾晋恺不快的蹙了下眉,严肃冷峻的半挽唇角。
我接不下去这话,转过了话题,“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
“晋恺哥哥,你怎么了?”一道纤细净白的身影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焦急的话语响起,我不禁自觉的闭了嘴。
不得不说,小妍一身白大褂,将过肩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的模样,很好看。
“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顾晋恺出奇的冷漠。
在他们两人的世界里,我只是一个局外人而言。顾晋恺受伤,现在应该照顾他的人是小妍。两人你侬我侬的画面里,我突突的杵着,显然很不合时宜。
我悄悄往外挪去,刚经过病床,被顾晋恺厉声呵斥住。
“不说一声,想溜就溜?我是因为谁变成这个样子?秦珞,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为难的背过身去,看向两人。
顾晋恺黑着一张脸,而小妍的目光,似乎也不太友好。
“我去给你买吃的,你想吃什么?”我撇了撇唇,再度问道。
“买?我缺钱吃饭?”顾晋恺挑衅笑问。
是是是,您老人家海城首富,自然不缺。
我幽怨的看着顾晋恺,心底憋着埋怨的话,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他总是当着小妍的面调侃我,我听得不舒坦是小事,要是让小妍误会,麻烦可就多了。毕竟这个女人,没有我一年前认识的小妍单纯善良。
我讨厌被人背地里惦记着,不知什么时候会被突然算计的滋味。
“你不缺钱,也不缺人照顾,那我走了。”我踯躅了片刻,话音落下之时,溜之大吉。
走到我妈住的病房外,听见秦昊的声音,我悄然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往里走去。
“你就说缺几万医药费,反正她做了这么多缺德事,心里对咱家有亏欠,你开了口,他都会给的。”
听清楚秦昊的整句话时,我心里怒不可竭,没想到他竟然还想着用生病的招数来骗钱。
“她才工作,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来,你还是省着点花,妈适量找她要一些。”妈宠溺的话落到我耳中,成了一根刺,刺进我的血液之中,痛入骨髓。
我从来没有想过,妈竟然会支持纵容他做的荒唐事。
秦昊絮絮念叨了一阵子就准备离开,我连忙钻入了隔壁的病房,直到秦昊离开,才走了回去。
“妈,今天还好吧?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如往常一般走进去问道。
我妈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看着她犹豫的模样,我心底抽抽的痛,坐下替她削水果,佯装无事。
“小珞,你在华联这种金融公司上班,薪水不低吧?”妈试探的问道。
我没有抬头,疲惫心寒的淡淡一笑,“还好吧,妈想说什么吗?”
“这……”妈支支吾吾着,片刻,才开口道,“今天医生来过,后续治疗还需要用钱。”
我手一顿,苹果皮从刀刃下断开。
“缺多少,我一会儿就去交钱。”我冷淡的接过了话。
妈紧张的抿了下唇角,“这……你给妈就行了,回头让你弟去,这么晚交费处已经没人了。”
我寒心的笑着,眼底荒凉,“妈,不是我小气,可秦昊要的不是糖果,也不是玩具车,而是数目不小的钱。他已经不小了,该懂事了,你这样惯着他,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
一年前他打人后在警察局狂妄张扬的模样我看在眼底,我很清楚,继续这样下去,他会变成怎样十恶不赦的恶棍。
兴许是没想到会被我一语拆穿,我妈神色惊愕,局促的皱着眉头。
我利落的削干净苹果,用纸巾垫着放在了桌上。
“妈,我还有工作要忙,今天就先回去了。要是秦昊问起来,你就告诉他,我没钱。”
一分钱也没有,一分钱也不会再给他。我并不想用自己辛苦努力得来的钱,去填他这个无休无止的无底洞。
在医院实在待不下去,我把我妈交给护工暂时照顾,自己先回了家。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心底更是无边无际的孤独。别人难过的时候,受了欺负的时候,至少还有家人可以依靠。
可我什么都没有,唯一可以依仗的家人,成了不知餍足的吸血鬼。在家里待着无事可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阵,便起身去了一趟超市。
即便只是一个好心救我的陌生人,我也不该视之不理。顾晋恺因为我才伤了手,我能做的不多,至少尽我所能报答他,以后见面的时候,也好问心无愧。
我唯一的特长只有做菜煲汤,虽然比不上星级酒店的水准,可毕竟算是一份心意。从超市买了食材回家,已经是深夜。
我煲了一份鱼头排骨汤,赶去医院,让照顾我妈的护工替我转送了过去。
晚上保温桶送回来的时候,清洗干净的碗里多出了一张纸条。
“玉米山药煨排骨。”
看着上面苍劲有力的一串字,我哭笑不得。我原本只是想煲一次汤给他喝,可他已经提了出来,这么小的要求也不算过分。
我琢磨了一阵,冲去超市买了食材。
不知道顾晋恺是喜欢这个家常的口味,还是玩上了瘾,后面整整十天都乐此不疲的换着花样让我给他做菜。
直到我妈好转出院,护工离开。我无可奈何,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阵。
华联早上八点准时上班,七点半,我裹着羽绒服,盖着帽子,站在顾晋恺病房外,隔着门上的小窗往里悄悄望去。
厚重的遮光帘挡着,看不太清,只能隐约看见他躺在床上的身影。
我轻声推开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直接溜开。
刚一转身,顾晋恺从身后毫无征兆的揽住了我的腰。
感受到身后宽阔坚实的胸膛和温暖的体温时,我太阳穴突突一笑,心跳也不禁加快。
昏暗的病房之中,不觉氤氲着一种名为暧昧的氛围。
温热的唇瓣落在耳根时,我脑海里嗡的乍开,心跳的飞快。
“顾晋恺,这里是医院。”
“我知道。”温热从耳侧离开,传来顾晋恺低低的笑声,轻缓沙哑而极富磁性的声音,让我一时着了迷。
“今天是什么汤?”
“胡萝卜煲乳鸽,”我如实说来,反应过来时,不禁恼了,“不是你点的?”
“是我点的,”顾晋恺拥着我的力道微微加紧,将下巴靠在了我肩上,“可我不知道你听不听话。”
我彻底沦陷,忙不迭的赶着逃离,红着耳朵将他桎梏住我的双手扳开。
顾晋恺忽然吃痛的闷哼一声,松开了我。
我才惊觉,转过身,拉过他的手低头细细看着,“是不是把你弄痛了?需不需要去叫医生。”
顾晋恺皱起的眉头霎时舒展开来,伸手捧着我的脸,轻轻吻了下来。
蜻蜓点水一般,又立即离开,轻声柔语之间沾染着淡淡的邪魅。
“骗你的。”
“走开!”我一把毫不犹豫的将他推开,一溜烟逃走,身后传来悠悠的声音。
“蘑菇滑肉汤,多葱少盐。”
清晨的暧昧牢牢刻在了我脑子里,一整天我的工作状态都有些不对劲,顾晋恺浅笑斐然的样子和轻柔的话语久久挥之不去。
“秦经理,陈总让你过去一趟。”
秦秘书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前。
“好。”我应承了一声,盖上笔帽,锁定计算机,跟着秦秘书走了去。
“新项目策划得怎样了?企划案有没有敲定?”陈灏极快的敲击着键盘,同时问道。
“顾晋恺受伤住了院,十天前我给顾氏打过电话,顾晋恺的秘书说,一切等他出院再说。”我如实说着。
“住院?”陈灏皱了下眉头,很快又问,“他怎么了?”
“手受伤了。”
我倒是没脸说他是因为我才英勇负伤。
“十天,还没出院?”
“没有。”
“和你脱不了干系吧?”陈灏淡笑着瞥了我一眼,似乎笑够看够了,才把视线挪回了电脑屏幕上。
“你怎么知道?”听着他话里有话的口吻,我不觉问道。
陈灏按了下回车键,手从键盘上离开,往椅子上靠了去,静静凝视着我。
“顾晋恺讨厌医院,当年食物中毒也只进去待了半天,我想他就算是手断了,也不会住上十天吧?”我不可置信,陈灏看着我笑得越发深邃,“我没开玩笑,顾晋恺恐怕是和你玩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