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交车上下来的荣浅浅并没有叫出租,而是在瑟瑟秋风里一路走回了荣家别墅。
刚刚进院子,一股鲜嫩的羊肉小火锅味儿就卷在寒冷的北风里扑面而来。
继母唐欣没结婚前是个厨子,虽然她一直标榜自己是营养师,但那一身庸俗不堪的做派,始终没把自己从煎炒烹炸的气质里拔出来,依旧是一副便宜要占尽的抠唆形样。
果然,荣浅浅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餐厅里只有唐欣和荣欣欣两个人,桌上薄如蝉翼的上好清真元宝肉,只剩下寥寥三片,一桌子蔬菜和菌菇也快打扫干净了,并不打算给任何人留饭的架势。
“呦,浅浅回来了。”继母展开满脸甜得发腻的假笑,立刻站起来招呼,“欣欣不是说让你早点回来么,你怎么又这么晚,你看,我们菜都吃得差不多了你才进门,真是的。”
荣浅浅心里冷笑了一下,这顿饭没有吃到,反而成了她自己的不是。
荣欣欣只用眼尾扫了她一下,抬手迅速把剩下的那三片元宝肉夹了起来,在锅里上下涮了涮,赶紧放进了自己的盘子里。
“算了,我不饿。”
荣浅浅皱了皱眉,根本无心搭理她们,这对母女简直是专门给荣家丢人的。
“你当然不饿喽,两个亿呢,山珍海味鱼翅燕窝,要吃什么吃不着?还稀罕我们这顿火锅?”
荣欣欣蘸着淋漓的汤汁将肉放进口里,看都不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荣浅浅气得跺脚,本想张口争辩,却被继母抢了先:“也是啊,我只是给你牵线搭了个桥,没想到你这么能耐,竟然把身价提到了两个亿,这笔赚到了,你该怎么感谢你妈我啊?”
“你才不是我妈!”荣浅浅心里的火腾就蹿了上来,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活了二十多年,还真是没见过这么刀枪不入的脸皮,拉皮条都能被说成帮忙。
继母冷笑了一下:“呵,这么快就要过河拆桥了。我告诉你,就凭你的条件,嫁何林军是不可能的,我能帮你找到余行长这个归宿,你就谢天谢地吧,人家好歹也是头婚,又不嫌弃你。”
“嫌弃我?凭什么嫌弃我?”荣浅浅搞不清继母那些颠倒是非的逻辑。
“你也不想想自己的境况,亲妈是个精神病,谁愿意娶你?林军是年轻不懂事,才整天和你腻在一起,等哪一天他回过神了,还不是要一脚踹了你。”
“你,凭什么说我妈,她只是有抑郁症,不是精神病。”
“抑郁症就是精神病,你爸都说了,这个病是遗传的,你保不齐以后也会疯。趁着现在年轻,还不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余行长虽说大了点,配你还是绰绰有余,人家愿意拿两个亿来求婚,这种诚意,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你!”
“你什么你?”继母眼睛一瞪,“从小没亲妈教养就是不行,我这是给你铺路呢,两个亿,余行长出手多阔绰啊,不要说买你一辈子,三辈子都够了。”
荣浅浅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才忍住没出口成脏:“我叫你一声妈,不是让你这样作践我的,我不是商品,凭什么被你们卖来卖去,我是一个人,一个人!我有我的自由。”
“哈哈哈,”继母不怒反笑,好像刚刚听到的话是天底下最大的笑料,“我说浅浅啊,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商品?你可没有荣氏工厂里那些商品值钱,这次要不是你爸爸在生意上遇到了困难,你还不一定有这个当行长太太的机会呢。”
荣浅浅气得脸色通红,双眸似要燃烧起来。
继母丝毫不把这些放在眼里,笑着继续:“话说回来,你虽然没有毕业,但是现在也算挣钱了,既然有收入,就应该交到家里一份,毕竟你能攀上余行长,也是家里的功劳。”
“你说什么?”
“对了,就从交房租开始吧,以前算是可怜你,房租一笔勾销了,但是从下个月开始,直到你嫁出去为止,每个月按市价交钱,这你总能理解吧。”
“理解?我理解什么?这是我家,我家。”她们还能无耻到什么程度?
“你不是要自由要独立么?现在我们给你这个机会啊,再说了,有余行长在,你愁什么?好好伺候伺候他,还怕他不出钱。”
“你还要不要点脸?”荣浅浅已经忍无可忍。
“啪!”拍案而起的却是荣欣欣,“荣浅浅,说谁呢?到底谁不要脸?你自己签了合同,两个亿卖了自己,还想怎么样?你现在已经是余行长的人了,赖在家里当然要交钱,我妈说的不对么?”
“我才不是余行长的人,你们不能这样陷害我。”荣浅浅带着哭腔大声喊,她觉得自己已经连身带心都被人扔到了冰窖里,连挣扎都那么僵硬无效。
“陷害?”继母大笑起来,“你不想嫁给余行长,难道还想去找林军?你觉得以你现在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状况,他还会要你?别做梦了。”
荣浅浅即使再愤怒,再不甘心,她也明白这句话是多么真实,以为自己已经出卖自己的何林军,恐怕真的不会再接受她了。
她晃了两晃,差点儿没站住,刚刚还怒火中烧的脑子,现在已经冰冷一片,血色褪尽的双唇张了张,到底没有再说一个字。
她彻底语塞了。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餐厅里的三个人从紧张的氛围里都抬起了头。
“太太,外面有位先生想进来,说是,说是来接浅浅小姐的。”没过一会儿,家里的保姆吴嫂就进来通报。
“接浅浅?”继母疑惑地站了起来。
“他说,已经签好合同的,所以来接人。”吴嫂点了点头。
“好,我马上就去。”荣浅浅一刻也没犹豫,转过头弯了弯嘴角,冲继母和荣欣欣撇下一声冷笑说,“这个家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早就成了蛇鼠一窝的地方,我一秒钟也待不下去。”
可是当三个人走出餐厅到门口的时候,却同时都愣住了,因为来收货的并不是余行长,而是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
这人荣浅浅和荣欣欣都认识,正是早上来酒店送合同的林霄。
可是他的后面,还站着一个男子,此刻隐在门外昏暗的廊灯下,有些看不清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