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霆想,就趁着这次欧洲之行,远离叶安安一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吧,待他回来时,也该让这一切回归原来的轨迹了,那些被搁浅了一段时间的计划也该实施了。
“大哥!”一个声音尖锐地在卫东霆耳边响起。
卫东霆微微皱眉,回过头,看向那个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卫西程,后者微仰着头,双手插在裤兜里,桀骜不逊地望着卫东霆:“大哥不是一向喜欢待在黑麓峰那个别墅里吗,今儿怎么舍得回来了?”
卫东霆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这个,你得去问父亲了,是他叫我回来的。”
卫西程恨得牙痒痒的,这正是他最厌恶卫东霆的地方,虽然在这个家里他是最得父亲喜爱的儿子,但在卫家的话语权还及不上卫东霆的一半,就连父亲,虽然不喜欢卫东霆,但每次和卫氏的股东一起聊起卫东霆时,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种有与荣焉还是深深地刺伤了卫西程。
只要有卫东霆在的地方,他永远都众星拱月,而他卫西程,只能像杂草一样仰望着他,他不服!他也是卫氏的子孙,凭什么他就要活得这般窝囊,总有一天,他要将所有的一切夺回来,他要狠狠地将卫东霆踩在脚下,让他只能像狗一样仰望自己而活!
卫东霆踏上楼梯前微微向后扫了一眼,正好将卫西程那嫉恨交加的扭曲面容望进眼里,冷冷一笑。
这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最喜欢得陇望蜀,放着眼前的精致小粥不喝,偏偏去拼命盯着别人盘中的菜,也不怕噎死自己。
卫西程和他母亲就是这样的人,这些年被卫家的繁华锦绣迷花了眼,也忘了自己的斤两,在卫家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着,做了别人手里的刀还不自知,还在那里洋洋得意着,也只有父亲这个人会当宝一样地将这母子两人供着,他连看一眼都生怕拉低了他的智商。
不过让卫西程这样蹦跶着也好,他正愁抓不住把柄收拾他们母子两人呢!
当年让他母亲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如今还想在卫家呼风唤雨,呵,当他卫东霆是庙里的泥菩萨吗?这些年要不是有父亲护着,那母子二人早就被他磋磨千百遍了,哪还轮得到他们撒野?
卫东霆对卫西程的这点威胁向来就没有放在眼里过,在他看来,卫家真正对他有威胁的人,其实是隐在卫西程后面的那个人。
也就是卫东霆的二叔。
这些年来卫二叔虽然一直以来都装作一副纵情声色的样子,但他从来都没有漏看二叔眼底偶尔射出来的那抹精光。
这样的人蛰伏得越深,越危险。
卫东霆一路想一路走,最后站定在黄梨花木门前,他抬手敲了敲门。
管家过来开了门,看见他,脸上微微有些动容:“三少回来了,老爷在里面等你呢。”
卫东霆微微颔首,走了进去,卫老爷此时正坐在书房里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件古董花瓶在赏玩,看见他进来,就将那花瓶搁在了一边,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道:“东霆回来了呀,快,坐吧。”
卫东霆一眼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卫父,道:“父亲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卫父有些不开心道:“怎么,没事我就不能叫你来吗?”
卫东霆没有说话。
卫父见此叹了一口气。
他年轻时的确有些糊涂,先是在外面寻花问柳,后来更是在外面生下了一个私生子,最后卫东霆的母亲死后,他将那个私生子和他的母亲接了进来,想着,既然是他卫家的种,断没有流落在外的样子。
卫东霆幼时是在卫老爷子膝下养大的。他又成年在外鬼混,很少回家,和这个儿子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亲近,后来卫东霆的母亲死后他与他这个父亲之间的关系愈发疏远了起来,又有西程的母亲经常在他的耳边吹一些耳边风,渐渐地,他对这个儿子的关注越来越少,以至于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直到卫东霆二十岁那年,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收服了卫氏集团的一帮元老们,越过了他这个父亲,成为了卫氏的掌权人,他才重新重视起这个儿子来。
只是这么多年他和卫东霆之间的隔阂已深,即便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修复自己和卫东霆的关系,但他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
卫父如今也有点接受这个现实了,不亲就不亲吧,终归是他的儿子,他还能不认他不成?
卫父向来是个只懂得风花雪月的人,他对如何打理集团事务治理家业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当年他的父亲越过他将名下大部分股份直接过继给卫东霆,他也并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关上门来都是一家人。
卫东霆见父亲望着自己也不说话,他也不想在这里磨时间了,直接挑明问道:“明天一大早我就要离开,父亲若是真没有什么大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休息了。”
卫父连忙拦住他,道:“你等等,我是真有事和你说。”
卫东霆见状,这才稳稳地坐了下来。
卫父斟酌了一下言辞:“你这次去欧洲之后,是不是还要去你姑母那里一趟?”
卫东霆点了点头,道:“姑母整理了一些母亲的旧物要交给我。”
“这样啊。”卫父有些尴尬道,“那你这次去,就帮我给你姑母带个话,就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大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下个月就是我的寿宴,希望你姑母能够回来参加。”
卫东霆道:“父亲怎么不亲自去打电话和姑母说。”
卫父更加尴尬,道:“你姑母这些年,只要是我打的电话,统统不接,我派去的人也统统不见,我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了,如今我们卫家能够和她说得上话的人也只有你了,唉,这么多年没见,我也是怪想她的,如今人老了,也就盼着一家人能够再团聚一次了。”
卫东霆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说说吧,但姑母回不回来,这就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了。”
卫父这下子高兴起来,道:“你姑母不是心肠硬的人,看在你的面子上,她一定会回来的。”说着说着,卫父的情绪又低落下来,“也不一定呢,毕竟你姑母这些年是那么地恨我,说不定她连见都不想见我一面呢!”
卫东霆坐在那里,看着他父亲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沮丧,不知为什么,心突然软了一点,这么些年,他这个一直任性妄为的父亲看起来也不再年轻了,额上长了皱纹,发里掺了银丝,连那颗冷硬的心都在慢慢软化了。
他叹了一口气。
姑母这么多年一直不原谅父亲,甚至连见父亲一面都不肯,实在是当年被父亲伤透了心。
姑母当年和他母亲是大学同窗好友,当年她们的关系好得甚至可以穿一条裤子,有一天,姑母邀请母亲进卫家来玩,恰好撞见了从外面回来的父亲。
就那么一眼,就让父亲沦陷在了母亲的美丽中。
只是那时候的母亲,对打扮得一副花花公子样子的父亲并不感冒,而姑母在看清父亲的心思之后也不让父亲靠近母亲,只因姑母比谁都清楚父亲风流花心的本性,她不想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只是父亲和母亲后来还是在一起了。
姑母说,那时父亲为讨母亲欢心,摈弃了他所有的恶习,不在夜不归宿,不在流连夜店,甚至开始天天来等母亲下课,久而久之,不止母亲的心软化了,就连姑母也认为,也许父亲这一次是真的喜欢上了母亲,所以才会为她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所以,姑母也开始逐渐乐见其成来。
只是没想到后来的结局那般惨烈。
母亲的葬礼上,姑母扇了父亲一巴掌,一言不发地离开。
父亲的婚礼上,姑母又扇了父亲一巴掌,泪如雨下地质问道:“卫泽锡,你可还记得当初你答应了阿琪什么!”
然后,姑母远渡重洋,再不愿见父亲一面。
所以你看,所有美好的开端,不一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卫东霆站起身来,道:“我先出去了。”
卫父点点头,目送这个高大的儿子离开,忽然有些恍惚,先前他还没有发现,如今细细一瞧,这个孩子的眉眼长得真像自己,但下巴和鼻子长得却和她的母亲很像,想起那个如秋叶之静美的女子,卫父眉目间泛起一丝隐隐的沉痛。
阿琪,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只愿你来生,不要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了。
卫东霆站在走廊上,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手停在通话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许是被父亲勾起了惨淡沉痛的往事,卫东霆现在难得有些脆弱,他突然先听听叶安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