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是因为长辈的一纸约定而结婚的,但她是真的爱他,所以才一直耐着性子等,静静的,等他娶她,一等十二年,她从十六岁到二十八岁,在和命运赌,终于迎来了这一天,收到的却是个这么个结果,贱事做尽,他还是没有爱上自己。
十二年前,梁家与唐天明曾签下一纸合约,很荒谬的,所压事物是梁唐两家刚刚合资的“天盟”集团,合约明确说明梁唐两家日后必须结为连里,若中间有谁违约,违约的那家必须分毫未取的退让所有股份,起先梁唐两家都不怎么在意,想着孩子的事孩子自己能处理,但这些年来天盟越来越强大,这事越来越到必须要处理的地步,于是,时隔十二年,二十八岁的唐爱叶与三十三岁的梁久终于结婚了。
二十二岁的时候,唐爱叶被唐天明送出国,他说,丫头,你在国外好好呆着,好好随便过日子,我就不信梁家那小子能沉得住,他们都在等,等对方先违背,可是,十二年了,谁都沉得住。
“我是多么害怕忘了他,随着时间的一点一点过去,这感觉就越来越浓烈,所以我只能飞快飞快的,写下我还依稀记得的东西,关于你,关于我们,还有青春,安慰自己,将残存的记忆当作所有,用近似苍白的味道。。”
“和江恒总是出现在季雪茵的梦里,他从江末的某一处教学楼梯口走来,阳光总是那么配合的打落在他精致的侧脸上,一时间,整个世界明亮而温暖,谷雨从小到大的自卑,在他的眼神里,化为一地的尘埃,灰飞烟灭。”
“和江恒不止一次问过季雪茵,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咬指头,然而总是季雪茵嘻嘻一笑,从不回答,他永远不会明白,咬手指头的瞬间,疼痛的感觉了,可以感受很多真实,也可以藏下很多的心事,比如,其实暗恋季雪茵离生好久了,同桌的他。”
“和江恒,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伤,叫相视无言,你知不知道,想要放下又放不下的滋味,很苦很苦,青春早已荒芜,我仓促的逃跑,原因是知道,这不是我咬咬手指头能处理,就能放下的事。”
陆千行反反复复的看着这些事,试图从里边找出一丝一毫关于季雪的消息,但是除了剧情,一无所获,他越看越肯定,这书一定和季雪有关,这让他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编剧,但当那个高挑的,留着一头细碎的短发的姑娘伸出手来对他说,“你好,我是编剧宁玲”时,他感觉现实又一次将他推向冰冷,“你认识一个叫季雪的女孩吗?”他沙哑的问,宁玲想了想,摇头,唐小姐明确规定过,不准说出她的存在,可不想得罪她。又觉得说不认识有点过不去,于是嘿嘿的傻笑着回答,“陆大牌,咱们剧本里的主人公名字不是叫季雪茵吗?只是导演自己改了下名字改成谷雨和离生了而已。”
新戏终于开拍了,中间换场休息的时候女主角何之瑶心疼的坐在陆千行身旁,看着他不停的皱眉,自从来到这里拍戏,陆千行的笑容,好像越来越少,他越来越不开心,“借我靠一会,”陆千行转头对何之瑶说,然后平趟下来,枕着何之瑶的的大腿上,何之瑶伸出手替他按摩着太阳穴,眉里眼间都是心疼的成分。
这出戏里,陆千行演男主角离生,而女主角谷雨则由陆千行钦定的何之瑶来演,这么多年来,他们一起出道,合作过很多的作品,是国民公认的最佳荧屏情侣,多少狗仔队不时围着他们,爆出的新闻一条比一条惊人,有的说他们早就结婚了,甚至还说生了一对双胞胎,还有的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情……
但传闻终归传闻,当事人谁都没有澄清证明过什么,两人依旧走得很近,任由狗血新闻铺天盖地。
“什么时候带你去个好地方,新发现的一家咖啡店,名字挺好,叫“1986,”何之瑶对闭目养神的陆千行柔声的说,“咖啡店算什么好地方,”陆千行的回答有些鄙视,
“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
“陆千行,我们认识几年了?”何之瑶有些故意的问他,
“五年多了,”陆千行有些含糊不清的回答,何之瑶是高三下学期才转回来他们班的,高考结束的第二年,他们一起出道,红遍大江南北,真的认识五年多了,季雪也消失了五年,
“是啊,认识五年多了,你从没送过什么礼物给我,”何之遥不满的说,“你想要什么?”。陆千行难得好脾气的开口,“要……”何之瑶想说戒指,可是马上止住了,她知道不可能,
“要一个杯子一个发夹,”很奇怪的东西,陆千行心想,但还是答应了,没有问为什么,他当然不会了解何之瑶的小心思,她是想要结发一辈子。
还因为,她记得陆千行一直喜欢的姑娘季雪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头发上别着一枚精致的红色发夹,记忆中陆千行总是痴迷的看着她的头发发呆。当时她刻意的寻找了好久那一款式的发夹,却一直没找到,那时大伙都以为那只是一枚做工稍比其他精细的普通发夹,但磨练这么多年来,何之瑶敢很肯定的说,季雪的发夹,价值不菲,她不是和他们一样出生于小镇普通人家的姑娘,她也一直记得,当时陆千行送过季雪一个很漂亮的杯子,季雪有的,她也想有,因为陆千行,所以这么多年她把头发留得很长,小心翼翼的跟在陆千行身后。
陪何之瑶买好东西后陆千行盯着那枚精致的发夹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问何之瑶,“你记不记得雪儿头上别着一枚跟这个款式一摸一样的。”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何之瑶装傻,
“绝对,我不会记错的,这小玩意你刚刚刷了我多少钱?”陆千行很肯定的说,“八万。”何之瑶如实回答,八万?季雪,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在哪?
季雪头发上的发夹的确值八万,那是她外公送给她的十六岁礼物,绚丽得如流星一样,带着光芒和温暖,外公留给过她很多东西,每一样都弥足珍贵,常物无法企及。
戏中有个部分,需要去公墓取景,离生要陪谷雨给她去世的妈妈上坟,拍摄结束回来的时候陆千行无意间发现有个墓碑前居然还有鲜花放着,很奇怪的一束龙胆花,一束雪儿花,他好奇的停下来,让众人先离开,带着好奇心走到那墓碑面前,脸色顿时惊了下来。
那是季雪的母亲。
他曾见过她几次,与季雪在一起时,陆千行轻轻的抚摸着墓碑上刻着的死亡日期,正是五年前。
照片上的女子,明眸浩齿,浅笑盈盈,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刚开始见到她时他还以为那是季雪的姐姐,陆千行盯着墓碑发呆了许久,他从不知道季雪的母亲去世了,好像他从来没有好好的了解过她,就像,他也不曾把真真实实的自己一五一十的告诉过她,那年高考,季雪没有参加,当然这是陆千行后来才知道的,当他再次寻找她时,季雪早已消失了,次此后就是永远的消失,没说再见,真的没有再见。
他们认识那么久,算得上是彼此生命中曾经最无法离开的一部分,拥抱过,手牵手,,但他对她的了解真的少之又少,只记得她的妈妈很美,见过她外公,她常常很沉默,不爱甜食,有个喜欢咬指头的怪习惯……除此之外,就没有了,陆千行突然很绝望的发现,他真的弄丢了季雪,这样想的时候,泪水就无法止住的涌出来,于是他在季雪母亲的坟前,肆无忌惮的哭了。
季雪看完母亲回去的时候,管家神色严肃的告诉她梁总回来了,一回来见不到她好像很生气,让她自己小心点。季雪没料到他会突然回来,他很忙,又有自己需要两头顾的两个家,所以,就算他在这里替她购置了房子,也是不常回来的。
季雪小心翼翼的打开门进去,“去哪了?”听这声音,果然心情不好,“我回了趟江末,回去看看我的母亲,”她如实的回答,“去给她上束花,我有五年没去看她了,”季雪又补充道,梁久的目光终于柔和了下来,他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伸手抚摸着她细碎的头发,将她揽入怀里,“去洗个澡吧,他柔声的对她说,季雪乖巧的进入浴室,她累了,确实想好好洗个澡睡觉。
打开莲蓬的那一刻她却一点困意都没有了,墙上的镜子倒印出她没有表情的脸,十八岁开始,她的脸已经完全长成一副不由她控制的不喜欢的面孔,活生生的,就跟母亲一个模型里刻出来的,五年了,五年来她都没有回去看过她一次,她一定很恨她吧,恨她如此的冷漠,可以狠心五年都不去看她一次,这一次回去,她带上了她最喜欢的龙胆花,还有暗示自己名字的雪儿花,站在她的墓碑前,没有说太多的话,她想,她母亲会明白,她爱她一如她爱她,季雪没有开热水,只让冰凉的液体浇过她全身,一时间,脸色苍白。
许久后她才开门出去,梁久已经坐在床上等她,烟灰缸里的烟头堆得恨高,梁久却闭着眼,看不出表情,他听见了哭声,她却从不会跟他分享什么,隔阂一开始就存在着,他只能狠狠的将她拥入怀里,合二为一,唯有这个时候,才明确的发现,季雪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