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给外公倒水,顾天行用手势止住了,“我就希望,你好好的,雪儿好了什么都好,我没带好你妈妈,你外公没能给她一份完整的家,外公想把所有的爱都给你,可还是让我的雪儿难受了。”
“外公死后,你要把我的骨灰带回云南,回大山里。”“外公,你好好休息,别说话了,我懂,雪儿都懂。”她哭着安慰他,要外公早点休息,顾行天很快睡着了,季雪守在床边,不敢离开半步,医生要她随时做好心里准备。
“一念啊,”迷糊中的外公如此叫着,季雪握着手里的电话,骨骼几乎要碎了,她打了无数通电话,没有人接,眼皮跳个不停,她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走出病房门,逼迫着自己冷静又冷静,医院的走廊很冰冷,季雪靠在墙壁上,继续打着母亲的电话。唐爱叶的脸出现在面前。
“雪儿,”她慌忙的叫着,“我找了你好久,快跟我走,你妈妈出事了。”唐爱叶急忙的去拉季雪的手,她的指尖很冰凉,季雪没有动,“走啊,”唐爱叶着急万分的说,季雪抬起头看着她,眼神无助而悲凉,唐爱叶好像懂了什么,没有继续拉她,“姐姐”,季雪无助的喊她,“可是我的老帅哥怎么办?我从小到大最大的依靠,他怎么办?医生说要死了,你告诉我他怎么办?”我怎么办?”季雪依在唐爱叶的肩上痛哭,唐爱叶心疼的看着这个才见过两次面的妹妹。
“走,去找医生,”唐爱叶对妹妹说,“医生,你救救我外公,我们唐家有钱,多少钱无所谓”,唐爱叶慌忙的对医生说,
“对不起,唐小姐,我们真的尽力了,病人受的刺激太大,现在器官基本全坏了,吸取不了任何药物,而且,我说句心里话,病人的这个体质,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也许今晚就是最后一晚了,你们做好心里准备。”
季雪泪眼婆娑的跟在唐爱叶后面,受的刺激太大了?她想想起医生的话,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她用双手抱住头,在病房外,靠着冰冷的墙壁,绝望如洪水般涌来,她的十七岁,唐爱叶也蹲下试图抱住颤抖的妹妹,“我们进去看看外公吧,”她轻声的对她说。
季雪擦拭好眼泪,调整调整笑容,拉着唐爱叶的手进去,“外公,我刚刚去找妈妈了,没找到,”季雪一进去就委屈的说,站在她身后的唐爱叶心提到嗓子里了,这个妹妹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那般不明事理,病床上的顾老爷子脸色一时沉重万分,“顾一念那个女大哈,说什么自己心情太压抑需要透透气,要去旅游几天,手机还关机。”季雪继续泪眼汪汪的抱怨,说得有模有样,连唐爱叶都相信了。
顾行天的脸色这才缓下来,“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你妈妈她压抑了十几年了,该透气,雪儿乖,要理解妈妈,外公习惯没有她的日子了。”老爷子安慰季雪,唐爱叶也笑了,自己慌得差点做错。
“这是你姐姐吧?”顾行天看着唐爱叶问,季雪想起姐姐还在,不好意思的拉过她的手一起坐到外公跟前点点头,“外公好,”唐爱叶丝毫不扭捏的打招呼,“好好好,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你妹妹,”顾行天喘着气吃力的说,“都是一家人,外公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唐爱叶保证。
顾行天很欣慰的点点头,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但他也放心的离去,特别是当他看到季雪与唐爱叶手拉着手进来的瞬间,季雪从小不与人亲近,除了那个叫陆千行的男生,她好像没带回来过什么朋友,就算在学校里交流,也都是酒肉之友,她的心一直很难打开,更别说牵手了,而且顾行天看得出来,唐爱叶有足够的能力替他照顾好雪儿。
当晚,顾行天很安详的去世,唐爱叶陪着妹妹,谁都没有提出了事的顾一念。直到第二天顾行天被火化,季雪抱着骨灰回家。在家里,她看见顾一念早已准备好写给她信。她将门反锁起来,一个人看。
雪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原谅妈妈的自私,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
孩子,可能你是一个人面对很多事了,外公与妈妈,都注定只能陪你到十七岁,妈妈生时无脸求你外公原谅我,只能在黄泉下相遇,多么希望我没有犯错,他还未老。
雪儿,你也觉得你的亲生父亲很帅对吧?妈妈也觉得,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无论过去多少年,我只要看着他,变一次又一次的沉沦。大概,这玩意真的是爱情。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十七岁,花一样的年华,在二十四桥的风景展览会上,我是模特,他是看客,我却对他一见倾心妈妈很花痴,对吧?
我认识他时他早已有妻有女有家事,我也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可是爱情来了就来了,爱上就爱上了,我能怎么办?我控制不了自己。
有了你,我也只是将你丢给你外公,不顾一切的,不把你带到自己的私人生活圈,我不想你被人指着嘲笑,喏,那个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死皮赖脸生下来的孩子,我不想。
当初琢磨了好久我才瞒着你生父把你生下来,要找到你杨叔叔来演这一出十七年的亲情戏,可我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爱你,我也恨你,你的出现让我的少女时光早早结束,让我不得不早早的成熟,让我不得不心惊肉跳的生活着,雪儿,你能明白吗?
我知道你是会恨我的,你那般自尊心强的人,如果,哪一天,你突然不恨了,能不能拿束龙胆花来看妈妈?”
母亲的信很长很长,精心布置好局,季雪只需要做个看客。她捏紧信,深深的呼吸,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来,妈妈,我真的恨你,她对着小窗户咛喃。
唐爱叶在门外焦急万分的等着妹妹,她进去好久了,但自己又不敢敲门崔她,只能徘徊的走动着。
季雪拉开门出来时神色平静,“姐姐,你陪我去医院看看她吧”,她轻声请求。
在停尸房里看到顾一念时季雪还是忍不住的颤抖着身体,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顾一念,我是不会来看你的,绝不会,我恨你,从你计划自己的死亡日期开始,我比以往十七年里的任何一次都要恨你。”她对着冰冷的尸体冰冷的说。
她恨她,如她恨自己,她不原谅她,如她不能原谅自己。
“你是爱过她的吧?你爱过顾一念的对吧,所以就算你知道她是耍手段让你被迫接受她你也不怪她,所以这么多年你也默认她在你身边工作对吧?”走廊尽头,季雪用肯定的语气问唐天明。
唐天明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抽自己的烟,“唐董,麻烦你,好好的安葬了她,用很多的龙胆花,她喜欢。”说完她向他弯腰行礼,没有喊父亲,然后打算离开,唐天明拽住转身的季雪,“你去哪?”“我外公想念大山了,我要送他回去,”她轻语,“我会回唐家的。”她又轻声的补充道,没带感情的。唐天明看着眼前倔强的孩子,无奈的放手。
“等等,姐姐陪你去,我开车。”唐爱叶出来,用不容抗拒的口气说道,季雪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季雪抱着外公的骨灰,很安静的坐在车子里离开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江末时,天空灰沉沉的,暴雨前的节奏,而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却是张扬的显摆着自己的翠绿,那绿色在季雪眼里有些荒凉。
十字路口,巨大的横幅拉在电线杆中间,大红的字迹,看起来很刺眼,“热烈祝贺我校学子刘振取得理科状元,陆千行发光影坛。”季雪盯着上面的名字几秒,别过脸,长发盖住半边脸,不想让唐爱也叶看到自己都泪水。
再见,陆千行,再见,江末,还有她荒凉无助的十七岁。一切结束,一切又在开始。
很多记忆很多东西其实唐音从来都没有学会放下,她只是小心翼翼的藏起来,不触碰就不疼痛,装得有些时候连自己都认为没有发生过,没有认识过,比如,陆千行,比如顾一念的死。
宁玲曾跟季雪说过,她很冷血,有时冷静得近似冷漠,但她认定的人一定会全心全意的为其付出,哪怕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她曾心疼的捏着季雪的鼻子感叹道,“雪儿,有天你会为这个而丢失了自己。”宁玲的话,很快就应证了,在梁久那里,季雪丟了自己,她不再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她,而是小心翼翼的讨好着梁久,为了另一个人。
仅仅是为了唐家,为了姐姐,为了自己的名声,梁久未必能将季雪收得如此服服贴贴,但如果把江南拉进来,季雪立马就变得乖顺不已,收起自己的尖牙利爪,卑微的成为梁久见不得光的情人。
她爱江南,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保护好他,用自己并不强大的双臂,她不要江南像自己一样小小年纪就早已千疮百孔,世事阅尽,那样单纯的孩子,他应该是一直明亮的,不受世俗的污染。季雪想做的,就是要给他一个家,好好爱他,给这个小自己五岁的少年一个归属,不求回报,如同当初外公对待自己一般。
季雪没有见过比宁玲更具有中性美的女生,在九中,季雪的高四生涯里,她作为补习生,而遇见宁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