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是就是。”何歆然也忙点头附和着。知道自己声名远播,季雪显然很难为情,一直玩弄着衣角,然后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赶紧又连声说对不起。
“小事情,小事情,不过作为补偿你必须帮我们一个忙。”韩静诺抢先说道,然后对着何歆然相互一笑,空气中瞬间溢满了诡异的气氛。乱了分寸的季雪有点害怕,想着若是赔钱,她是除了这星期的生活费是一点剩余都没有了,况且那件衣服看起来很贵韩静诺说道:“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就辅导我俩数学吧。这个夏天结束我们就要去美国念书了,那里对数学要求很高。而我们可以教你英语,作为回礼。”
“对啊对啊。何歆然显然对眼前这位衣着朴素,且数学excellent的女生有分外的好感,拉着她的手就是不放。而这边的季雪更是欣喜得不成样子,只是傻笑。
“对了,你好,我叫韩静诺,她是”
“何歆然!”还不等她说完,何歆然就连忙抢着说。这下季雪可是又惊又喜,韩静诺,何歆然,这两个名字,她可是知道的。她们爸妈是世交,都经营着巨大的企业,她们从小在美国长大,说得一口流利英文。同时又伤感着自己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
就这样,季雪,何歆然,韩静诺,度过了整个阳光耀眼的暑假。数学天才和英文天才的友谊就在这一个单词,一句英语和一个公式,一个习题的碰撞中酝酿出来了。
接下来事情就如大家想象中那样,高三那年季雪转到了洛阳市里最好的高中,用奖学金应付着学校各种开支。这时的她已经不再为英语苦恼了,各门课程在学校所向披靡,独孤求败。至于她女汉子的举止,不用多说,看看现在她翘着的头发上不知在哪里粘的纸屑你了解了。而韩静诺,何歆然也按计划去了国外。季雪不亏是数学天才,高分的数学成绩给了面试官极好的印象。本以为那次的依依惜别会成为永恒,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相遇已经是幸运,更别说在一个夏天就成为相惜的闺蜜。离别的时候她们都像对方保证,“会有机会再见的”至少季雪从来没敢这么想过,或者说想过,但没觉得会成真,离开她们她就又恢复了独行侠的生活。
人生就是这样,有无数人会在你的生命中走过,留下足迹,然后不等你刻骨铭心就匆匆走过。而还有一些人,你会有两次的遇见,或者是你的步子加快,赶上了他们,又或者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无数的遇见,离开。离开,再遇见。
季雪其实一直在等,等过了三年高中,等过了四年大学,在外人看来,她沉浸在仅有的美好回忆不能自拔,可当她在青禾研究学院的大门前看到何歆然的那一刹那,她知道,她等到了。
人就是这样,看着愚笨的人做着愚笨的事,感到一阵惋惜和不值,甚至嘲笑,可当他真的得到了别人钦羡的东西,所有的非议都会烟消云散。也包括满心脏的孤独和寂寥。在最美好的时光遇见了最美好的人,没有人能够轻易忘却,季雪也不能。
她埋怨过自己的出身不能给她和她们一起远走的条件,也怨恨过她最珍贵的为何总要被人剥夺,甚至怀疑她们对自己的感情是否与她对她们的感情一样炽热。
她是孤独的旅行者,她一直在走,可她等到了。
杜拉斯说,人一开始回忆,就开始变老了。季雪却不信,她的青春停留在那个最美好的年纪,可那份回忆一直都在,所以不曾失去什么。为一份真挚的爱情,可以等,为一份真挚的友情,可以等。
情感是最不受控制的东西,也无需控制,想做,便去做。
还记得,去年的某一天里,季雪再也压抑不了内心的好奇心,进行了和何歆然的这样一段对话。
“对了,静诺呢?怎么没见她一起来?”
“哦,她就跟我在那儿呆了一年,突然说家里有事就回国了,什么话也没留下。”何歆然一脸不安。
季雪继续追问,“你没有联系她吗?”
“联系不上。我爸说,她爸爸公司出了状况,他曾在公司危机会议上看见过以董事身份出席的静诺,之后就没音讯了。”她话语冷静,却全是压抑的平静。
“静诺家出了问题,歆然你爸爸就帮不上什么忙吗?”季雪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对不起,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没什么。我和静诺不一样,她爸爸从小就在公司管理上培养她,我不懂公司的事。听我爸说,静诺爸爸骗走了我家公司三亿资金,我们已经帮不上什么了。”她还是冷冷的语调,“她就那么走了,即使她回来,我也不会原谅她的。”
刚见到韩静诺的时候,她和面前的何歆然一样高贵美丽。穿着乳白色的蕾丝裙,像是只优雅的白天鹅,直直的黑发一直垂到腰际,就是电视里的贵族小姐。她们从小就都跟着爸爸,游走于各种晚宴场所。在认识她们之前,季雪总认为这样的上流社会就是虚幻出来的,一个人怎么能过上那样像梦一样的生活。而当时只看到她的光鲜,没想到还要为世家生意牵连,落到必须消失的地步。
窗内的人,羡慕着窗外的蝴蝶有美丽的翅膀;窗外的蝴蝶,羡慕窗内的人有漫长的生命。林中的伐木人,羡慕林外的一片歌舞升平;林外的人,羡慕林中的伐木人能拥有片片绿荫。
静诺,我羡慕你的曾经,而你是否又在羡慕我贫穷下的自由。
已经十一月了,秋意与日俱增。刚起床走到阳台,凉风就嗖嗖在身上乱窜,瞬间体温骤降,一阵哆嗦。清晨窗户玻璃内侧已经出现了一层白雾,用手指在冰凉的玻璃上轻轻划过,指尖掠过的地方,隐隐约约显现出太阳的轮廓。他心想,估计今天太阳不会出来了吧。
“起床了吗,上午有课吗,陪我去买衣服吧,天冷了顺便给你买件暖和点儿的。”是何歆然的声音。
“嗯,起了。没有课。我先去打球,回来就陪你去。还有,我有衣服,就先不用买了。”徐俊申挂了何歆然的电话,就匆匆赶往楼下的篮球场。
天气真的是愈来愈冷了,大片大片的叶子已经黄了半截。冰冷的路面上更是堆满了被北风扫掠的枯叶,它们卷在他的鞋面上,扑在他的身上,有的就直接迎在他的面上,划得一阵生疼。他也不顾,就还是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迎着风,大步往前走着。
男生大部分都爱运动,身体火力大,女生们穿长袖的时候,他们还穿着无袖的短衫。可再火热的男生也抵不过这大自然无情的凉度,所以这样的天气,大部分男生都选择了躲在被窝里。那么大的篮球场,整个暴露在还不明朗的天空下,以前打球总嫌它小,可现在它显得异常空旷。冷空气从四面包围它,站在里面,骨头都冻得发凉。
刚到入口,就看到一个人哆哆嗦嗦,竖在那里,黑色风衣在风中凌乱,衣服上的帽子把整个脑袋都包了进去。徐俊申径直走了过去。
“你还真来啊,这么冷的天。”黑衣人搓搓手,先发话了。徐俊申嘴角一咧:“我是来看看,要是你没来,我就走了。”
黑衣人扯了扯帽子,露出笑脸来,是项星辉。“呵,我也是。可见咱哥俩脾气一样,臭味相投。你怎么穿这么少,你家那位舍得你冻着?”只见徐俊申外面一件灰色薄外套,白皙的颈部,棱角分明的锁骨都暴露在里面那层薄衫之外,脸部线条整个就已经僵了起来。“她说要给我买衣服,我说有,拒绝了。”
“何歆然要是见你这幅冻惨的德行,肯定还要揪着你去,回头拿我的衣服应付过去就行了。好了,不多说,打球去。”项星辉拍着徐俊申的肩膀,就随手把手上的围巾扯到他的脖子上,“省得你冻死在这儿,何歆然又饶不了我。”徐俊申一阵悲惨的央求:“真的要打啊,我是冻得手脚都伸不开了。”
“又不是在这儿打,我刚要了体育馆里篮球馆的钥匙,那里暖和。”说着项星辉就跑在了前边。徐俊申心里一阵苦笑,居然要到了钥匙,也不知道他是几点到的。既然都有钥匙了,还在风里挨冻,真不知道他这个少爷是真是假。徐俊申一回头,看着项星辉跑远了,就很快赶在风里,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太阳也露出脸了,徐俊申边跑边往东方天际看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以最微妙的角度斜射在地平线上,空气依旧寒冷,他闭了一下眼,嘴角就微微向上,笑了起来,他仿佛闻到了阳光的温度。
女生宿舍的一个窗户里,也站立着一个迎接阳光的女生,她微笑着,她不仅爱着清晨的味道,还爱着视野之下那个在光辉里奔跑的男生。
季雪并未告诉何歆然,韩静诺已经回来了,这是韩静诺的请求。她知道她们之间的误会太深,突然出现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可季雪还是抓破脑袋在想办法,好让这份支离破碎的友谊回归原状。
一向自觉上早自习,并且战斗力满格的季雪,今天算是破天荒地呆坐着。只见她手指捏着笔的一端,另一端咬在嘴里,笔记本无辜地平摊在课桌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胳膊肘把本子的边缘都蹭皱了,也不注意。不过她也知道了另一个秘密,那就是开学第一天那个来自美国的电话就是韩静诺打的。至于她打过来又不说话的原因,她想是不是自己当时叫了何歆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