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徐俊申也准备加快脚步,安静跟在她们身后。齐洛溪想着刚才韩静诺久违的笑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担忧估计是多虑了,也就放下心来。他瞧了一眼徐俊申,发现徐俊申正在看他发呆,他就拍了一下徐俊申的肩膀,不容徐俊申多问,就说,“走吧。小心她们这几个迷糊走丢了。”
他俩就相互一笑,也走进了浓浓的雾里,那种感觉,就像是活在梦里。
新一轮的研究生考核又要开始了,这个消息从导师嘴里随意地说出来,在学生中间惊起一阵惊涛骇浪。又是一年火拼的时候啊,季雪却没有劲儿了。
昨天高小妞火急火燎地把季雪叫到宿舍,电话里大喊着说,“季雪,再不回来,你的书就被她们烧了!”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一愣头往楼下跑。等到她从一栋宿舍楼跑下,又冲进另一栋宿舍楼,爬到了自己宿舍的楼层,一口气都没舍得缓,就重重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几个疯子一样的女人在雾气腾腾的宿舍里群魔乱舞。准确的说,是在她床铺的周围。看到季雪的到来,模糊的烟雾里,有几个人从“灾难现场”退到一边,低着头,像是在等待着惩罚。
高小妞显得略安静,左手还端着水,见到季雪,就用右手指着她的床说道,“来不及了。”顺着手势看去,一个大大的黑圈赫然显现在季雪的床铺上。散发着一股烧焦的糊味。她床铺的木质隔板一大片被烧成黑炭了,紧挨着的墙壁也未能幸免于难,一团团黄褐色的污迹让她心里有些恼火。再一看,旁边还有一堆,烧完的,和未烧完的书。都是她省吃俭用,买的正版书!她也没问原因,就一个人默默把烧掉一半的书捡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烟雾在顺着流向窗户的气流不断往外涌动着。高小妞悄悄走了过去,帮她捡书。
“不好意思雪儿,我只是看你也经常不回来住,床上面除了书也没有其他东西,我就用你床旁边的插座做饭来着。一直都没事儿,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突然短路了,我去外面洗了头发,回来才发现”站在墙角的女生一动不动的,声音越来越低。本来还只是掉泪的她,一下子就趴在高小妞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季雪是个没有什么爱好的人,她拥有最多的就是几年下来攒下来的书。她前段时间为了买一套想要了好久的散文集,尽量避免和何歆然、韩静诺一块儿吃饭,一个人偷偷地三餐都喝粥,坚持了两个星期才把书买回来。包装还没拆,就化成一滩灰烬了。后来,楼道里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后就停下了。
“雪儿呢!”韩静诺推开门,就看到季雪趴在高小妞肩上哭,也顾不得什么,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冲着一群人大喊了起来:“她是不在这里住,但你们别太欺负人!烧了哪几本书,我一会儿列个清单给你们,照价都给我买回来,最好一本都别少!”季雪软弱的性格又窜出来了:“不用了,她们她们也不是故意的。”
韩静诺一听这话就大怒了:“不是故意的?我看她们是欺负你欺负惯了,还成瘾了。总挑软柿子捏,你什么时候能成熟点强硬点!”之后就把季雪接走了。原来韩静诺当时跟齐洛溪、徐俊申一块儿在学生会讨论新活动的画报,听到有人说宿舍着火了。他们连忙赶了过去,才发现是季雪原来的那个宿舍。
下午齐洛溪和项星辉就一起过来帮忙收拾了东西,这次季雪就完完全全和何歆然搬到一起了。但是于韩静诺来说,给她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季雪大哭的时候,而是当齐洛溪和项星辉一起帮忙的时候,季雪的眼睛一直默默跟随着项星辉的背影。她红着眼睛,站在一旁,眼泪还是吧嗒吧嗒往下掉。也许,那时候,她心疼的不是那些毁掉的书,而是心疼自己,心疼眼前那个够不到的人。
韩静诺瞧着趴在床上什么也不做的季雪,心也疼了起来。她身边还有齐洛溪,何歆然身边有徐俊申,她心里有项星辉,可项星辉身边有李伊美。
感情可真乱啊。
冬天很快就到了,今年的标志不是一场大雪,而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寒潮,洛阳城里的大道上布满了裹着冬衣的人。
自从那次季雪大病一场,再加上在原宿舍的书被莫名其妙地烧掉,何歆然顺理成章,把季雪“诱拐”了过来。趁这个机会,也想让韩静诺一起过来。反正这个学校研究生宿舍都是很大的,可以住一个家。多一个人也暖和,再说她们能重新住在一起,是她们三个人共同的期许吧。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样。
最终韩静诺还是没有搬过来,她本人是这样说的,“我要整晚整晚地写稿子,实在没办法在这么容易让人乱了心绪的地方。在你们这里,一晚上我恐怕五千字都写不了。”其实这次回来的韩静诺是有变化的。例如以前买东西的时候都不怎么注意价格,现在竟然自己努力靠写稿子挣钱。在着装上虽然依旧是她自己独有的风格,但也没那么多讲究了。而且从来不提家里的事,以前见到何歆然,总是问“何爸爸”好。比起以前爱看书的她,现在的她更爱看书。对于这点,何歆然看得是清清楚楚。她问过自己爸爸关于韩家的事情,他还是只有一句话,“我们何家不欠他们的。”
在离开的那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她俩很少过问。她们觉得那都是过去了,纵然有多少不可言说的经历也都是过去式了,抓住眼前的人,才是永恒的幸福。那段往事就此尘封,不会有人轻易揭开的。
何歆然也就很少和徐俊申出去闹着玩了,一边练习着自己的舞蹈,一边就整天待在宿舍督促着她不能拼命,让她早点睡觉。可季雪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奋发图强的细胞,总是学习还要偷偷摸摸,所以何歆然就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过真正的集体生活。把在宿舍学习的时间都集中在一个时间段,大家一起安静学习,同时也能催促何歆然这个大懒虫“做些正事”。然后呢,就是一起睡觉。
本来是一人一间房,她们就非要挤在一起睡,弄得每次徐俊申早上来找何歆然,就会看到一张大床上躺着裸着胳膊或是大腿,衣衫凌乱不整,互相拥抱着的三个女生,气氛异常尴尬。徐俊申就赶紧一边遮住眼睛,一边往后退,然后从客厅拿来一个抱枕,毫不客气地砸到床上,嘴里喊着,“哪个是何歆然,赶紧出来。”
这时就会有一个人慢慢悠悠从被窝里率先爬出来。她先是摸到床沿,然后抓紧,身子往外一缩,头就露了出来。正常情况下,她会闭着怎么揉都揉不开的双眼,灵魂和身体不同步地站在地板上,这是一个穿着蓝色叮当猫睡衣的娇小女生,头上顶着一个高高挺立的发髻,她当然不可能是何歆然。
从凌乱的头发来分辨是谁,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们三个醒来之前的发型,可都被徐俊申领略了一番,同样是鸟窝。当然,从穿衣风格上就可以区分了,这么幼稚的睡衣,何歆然当然不可能穿。何歆然通常是会早起的,但她有休眠期,在休眠期内,睡意大增,早上电话是催不醒的,必须要有人把她从被窝里拽出来。而至于这个休眠期是在什么时候,不因时间季节变化,无规律可循。
刚才说过,那是正常情况下,相反,当然会有不正常的情况,例如今天——徐俊申拿着备用钥匙进到房间,打算叫醒何歆然,按照正常的逻辑步骤,他会见到叮当猫季雪从被窝里爬出来,闭着眼睛告诉他,何歆然在我旁边的被窝里,然后又闭着眼睛从他身边幽灵般走过。而他刚推开门,看到的竟然是一个吊在床沿边的蓝色叮当猫,半个身子已经在床边成垂直状了,一只胳膊和一只腿荡在空中,晃晃悠悠,另外一半则还紧紧贴在床上,用被子掩盖着。
徐俊申一下子傻眼了,这个功夫也只有季雪能练出来了,都这程度了竟然还没掉下去。刚想到这一点,身后的门就嘎吱一响,还没来得急转头看,眼前就发生了这样的一幕。那只猫终于在徐俊申的视线里缓缓落下,又伴随着一声“哎呦”摔在地上。受到视觉冲击,徐俊申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又心里坦然了一下,幸亏刚才自己没上去叫,不然这罪责他可承担不起。
“就你这嘎嘣脆的身板就不要想着跳舞了,要是你去舞会凑人数,千万不要说认识我和歆然。”身后说话的原来是韩静诺。随后就又传来一阵带着幽幽痛苦的梦游声:“静诺啊,你又起这么早。”韩静诺扶起季雪,无奈地说:“我不起床买早餐,你们早上喝西北风啊。”
徐俊申看着一片狼藉的季雪,又听到韩静诺说舞会的事,就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们都已经准备舞会的事了?静诺,你是跟洛溪一组吧,那雪儿跟谁一组啊。”
“当然是跟项星辉一组啊,可不能让雪儿她这个孤家寡人连一点桃花运都沾不上,让她在项星辉这个帅哥身边多呆会儿,顺便增加点女生气质。”被窝里何歆然的声音飘了出来。徐俊申走到前去,把何歆然拉了出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他问道:“不是吧,你跟星辉说好了吗,他不是和李伊美一起吗?”何歆然边玩弄着徐俊申的手指,一边说道:“可我昨天问他,他还说舞伴没定下来,他同意了呢。唉?你怎么知道舞会的事,我还打算晚点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