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都二十三了,却连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勇气都没有,我自己都感到伤心了。”说这话的时候,季雪红红的眼眶里,一直在晃着晶莹的东西,在何歆然韩静诺走过去,抱住她的瞬间,她抬起头,咧着嘴笑着说,“生活有时候那么累,你们在三次元里陪着我,也得允许我偶尔也在二次元里治愈一下啦。”说完,几个人就哈哈成一片。在欢闹中,一些遗失的东西,好像静静归了位。
拨动开到过去里的时光机的按钮,就在恍然间回到了与现时相匹配的时空,这时的季雪和韩静诺还在争执着。“我又没病干嘛吃药。我不就是想提前了解一下嘛,也好做好准备。”季雪瞬间‘萌魂’附体,一秒变萌妹,低着头,红着脸,别提多娇羞。
“还做什么准备,又不是相亲,不就是见个人嘛。”韩静诺话一出口,觉得不对,又急忙改了口,“你还别说,这次还真需要你好好准备一下。”
季雪惊呼:“啊?难道真的是相亲啊?”
韩静诺淡定回答道,“不是,就是给你个机会。”
“机会我也不要,我不需要这样的机会!”
“不要也得要!”
时间还是一天天过着,时钟上的秒钟不停,分针不停,时针不停。
拉开窗帘就能看到一辆一辆的车,划成一道闪电,不减速地往前飞驰。即使遇到了红灯,也不停歇,嘴里开始骂骂咧咧,发黄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卷,怒气冲冲吐着烟圈,另一只手也尽可能快的频率按动着喇叭按钮。
何歆然对门那家的夫妻,在进行了“不一块儿回家,不一块儿吃饭,不一块儿睡觉”的冷战之后,终于也爆发了一场大战。早上天不亮就能听到吵架扭打的声音,晚上仍旧是又哭又闹,估计家里的摆设都要砸个遍了。男的口里喊着“你现在心气儿高了,不想跟我过拉倒,咱这就离,别他妈的给我戴绿帽子!”女的梨花带雨,哑着嗓子大声哭闹着“这到底怨谁啊,我毕业连家都没回就跟着你呆在这儿。这都四年了,你连要娶我的打算都没有。今天我都三十了啊!”
为什么呢,别人的爱情走不到一起,都是有原因的,就像对门那家。一个巴掌拍不响,孤掌难鸣,走着走着就散了,感情的双方都是受害者,也是加害方。女的背叛了爱情,男的轻薄了爱情。可是为什么呢,这样的规律安放在自己身上,就连条件都不满足了。
徐俊申是个不会出轨的人。何歆然是喜欢他想要跟他一辈子的人。完全相反的条件,怎么就给了一样的感受。他们打打闹闹,说着不满,骂着背叛。而徐俊申和何歆然都不会这样做,他们对彼此之间的感情有种近乎冷静的沉默。徐俊申嘴上从不说爱,何歆然对此从不不依不饶。她说,“徐俊申,我喜欢你”,他就不回答,只是笑笑,把她揽过来,把她埋在温暖的脖颈上。平常看来那就是一种温存的暧昧和浪漫,现在却给人巨大的恐惧,和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的不知所措。
躺在在安静的环境里,听着滴滴答答的的声响,莫名地就会陷入巨大的沉默里。沉默里的人,是不说话的,也是没有表情的。所有的状态都停留在定格的时空里,心脏的跳动声都能听得清晰。扑通。扑通。维持着踏入这片怕得要死的寂静里。。。
何歆然离开学校,不上课,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了。期间,季雪来过几次。她抄了何歆然的课表,在她没课的时候,就去上何歆然的课,帮他记重点。可实在太困难了,各种医学专用术语加英文,那位年迈的讲师讲话都讲不清,更别说让她这个外行的猜透其中的精深大意了。几天下来,弄得她脑袋都炸了,还是记的乱七八糟,惨不忍睹。徐俊申看到季雪蹭课认真的架势,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就拜托项星辉上课认真做笔记,然后交给季雪。
“怎么不给她你的笔记?”这是项星辉的原话。
“她大概还不想见到我。所以,我的,就不必了。”
“徐俊申你总是这样,想一刀两断就断个干脆,别婆婆妈妈地总是让别人误会你还对这份感情抱有一丝不舍。你这样拿不起放不下的,迟早后悔!”项星辉甩下话,就干脆地走掉了。当然,按他的性格,是不会照徐俊申的话做的。
当项星辉看到季雪抱着一摞书和几本本子,快步走向公交站台,兴奋地打着电话,隐约听到她嘴里说着,“我借了他的笔记,你不会怪我吧”这样的字句,就心里翻腾,打过去电话,狠狠地骂道,“徐俊申,你就是活该!”
何歆然一个月里足不出户,因为晚上总是失眠,所以早上醒来就是中午时分了。总共算起来,一个月里,季雪来了五次。虽然何歆然说了暂时不想看书,每次她还是兴致勃勃地“身兼重任”,拖着厚重的书,气喘吁吁地爬上楼。韩静诺一次也没过来,一个电话也没有。何歆然感到奇怪就问季雪原因,她就支支吾吾说着类似于“她最近忙”“她的论文出问题了”“齐洛溪叫他出去了”“我也好久没见到她”的话。季雪从来不擅长说谎话,特别是对自己确信不疑的事情说谎。想到这里,何歆然的心里就怪怪的,不是滋味。
同样的,何歆然的爸爸回来不超过三次。“也不年轻了,还不知道消停一会儿,也不知道工作那么拼命干嘛。”何歆然的妈妈在用餐时间,时不时地会说这样的话,表达着不满。可只要看到餐桌对面的她,茫然的表情,就夹了一口菜,放在她的碗里,说句“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菜”,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妈,对面那家怎么不吵了?”她一小碗米饭吃了一个小时,菜都凉了,也没说一句话。眼看快吃完了,冷不丁地就冒出这么一句话。
“那家女的搬走了,男的一个人在家有什么可嚷嚷的。”
何歆然把一粒米慢慢放在口中,眼神恍惚着:“你说他们还有可能再在一起吗?”看到女儿这副样子,她摇了摇头:“可能吧。要是其中一方低头,估计还有救。毕竟那女的跟他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想走早就走了,拖了这么久才走,估计也是心里放不下舍不得。”
“那谁会先低头呢?”
“觉得自己错的那一方吧。”
“要是不知道谁错,错在哪里呢?”
“那就是该散了。我活了几十年,身边有缘无分的太多了,强求不得。”餐桌那头的妇人说了这个“强求不得”之后,何歆然就没再往下问了。安静地放下碗筷,安静地走到卧室,安静地关上门,安静地在书桌旁坐了下来。挺直背,打起精神,拿出本子。又起身,从桌子上的小书架上抽出一本,铺平,掀开第一页,就是徐俊申的名字。旁边还用粉色的荧光笔,画了个幼稚的桃心,并在里面标注着“mymrright”
这本画册是去年一年里所有和他的合照,以及寄给彼此的明信片。他们在研一的时候,利用各种闲暇时间,到了国内他们能想到的,最浪漫的地方。他们还玩儿了个游戏,每到一个地方,就悄悄给彼此寄一张明信片,假装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彼此都不在身边一样,收件人地址就是以前共同上的青禾大学。这个游戏是何歆然想出来的,她的原话是这样说的,“这叫‘千里寄相思’”
他们本来计划着,要在结婚那天,一起跑到青禾大学,从学校邮局把这些回忆都取出来,然后制作成册,永久珍藏。
可是,何歆然在那一天,就是在她从学校跑回家的第二天,打破了这个约定。
她搭了最早的公交,五分钟就到达不远处的青禾大学。校园里她沿着鹅卵石小路走,一步一步,出了边界,就跨在了平坦的大道上。与商店送货的轰隆隆的汽卡擦肩而过,也丝毫不在意身边的人。
这个时候,天还早,逐渐开始白亮起来的圆形上空的周延,还只是靛青着墨的水色。空荡荡的邮局,找不到上班的人。而平日里,在这里工作的只有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她手上功夫很快,数信件,拿包裹盒子,粘胶带,电脑记录,都是很利索的,唯有大妈的脸像是一张定格的脸谱画,平凡的五官就静静躺在脸上,不骄不躁,看不出喜忧。
现在大妈也没见到,会是去换工作服吗,不可能,她没有工作服,至少从没见她穿过。这里的管理还没严格到要求工作人员的着装的地步,学生的衣着也随着大妈衣服的增减而四季改变着,她虽然大多时候肃穆,但有时候还是会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顺带随意念叨着,明天要降温了,穿单衣可熬不过去。装着托运物品的白色大袋,鼓鼓的,黑色粗大的油性笔在上面划下所属人的草书,就凌乱地堆靠在玻璃门初的墙角。
她就径直走着。遇到小格子铁箱组合的一面墙,就停了步子。所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明信片和贺卡信件都收在这里。格子上原本白色的胎釉脱落成粉,裸出漆黑的铁色,像是老人脸上的黄褐斑。她稍稍一碰,那些历经岁月而泛黄的白色油漆,就簌簌块块往下掉,下墙沿的位置就浮出一条模糊的,长长的银鱼的模样。她觉得,也像千与千寻里的白龙。